受了風寒了,所以,就要回長安去養病。
這個理由果然是強大的,而且,強大到讓李靖硬是愣了好長時間,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不過是區區一個風寒而已,便要扔下大軍,回到長安去養病,這就不是在簡單的置氣了,而是在向陛下示威啊!
想到這里時,李靖忽然長長的吸了一口氣,目光灼灼的望著趙諶說道:“至于嗎?你這樣做,可想過陛下的感受?”
將頡利保護起來,并且,給予很好的照顧,使得頡利能夠全須全尾的回到長安,這本就是皇帝的旨意,而現在趙諶這么做,不光是在給陛下示威,而且,還是在這樣的時候,如果趙諶真的這么做了,那影響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感受!”李靖不說這話還好,趙諶一聽李靖說起李二會有的感受,心里的怒火,頓時一下子爆發出來,目光充滿怒意的望著李靖說道:“那陛下可曾有顧忌到咱們這些人的感受?”
戰敗敵人,不將敵人當場凌遲活剮了,也就罷了,居然還害怕敵人受到傷害,派人保護起來,并且,給予很好的照顧,就為了展示自己的胸懷。
這在趙諶看來,就是蠢,就是虛偽,就是在拿刀捅自己人的心窩子,無形中更是在培養下一個禍患。
當初,頡利帶兵南下時,每一次的入侵,都會給大唐帶來無盡的血腥,多少人曾經死在頡利的鐵蹄之下,多少人又曾因為,頡利的入侵,弄得家破人亡。
而今,朔方的那兩萬百姓,身上的傷痕都還未完全痊愈,大唐這次出征漠北的無數將士們,身上的血跡,都還未曾干透,李二就已經不顧這些事實,居然急不可耐的彰顯他的胸懷了。
而今,頡利要被護送到長安,可以預見的是,接下來,李二在頡利到達長安后,為了彰顯他的胸懷,還會給予頡利一定的優越生活,或許還會給頡利什么大唐的官職。
而接著,頡利都能享受到這樣的待遇,那么,頡利手下的那些人,更是不在話下,一個大唐的虛銜下來,該是部落酋長的還是部落酋長,該是掌控著部落力量的,繼續掌控著部落力量。
什么都沒改變,唯一變化的是,名義上他們乃是大唐的官職,可實際上,他們依舊是自己,必要時,還可以繼續揮舞著彎刀,殺向大唐。
這就相當于,是在給他們足夠的時間、養份,可以在大唐的繼續幫助下,慢慢滋生成長起來,等到哪天,力量變得足夠強大,變成另一個頡利時,就該是大唐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武德年間的事情,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一個骨子里就劫掠成性的人,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道義可言,跟野狼在擺仁義道德,想想都覺得可笑至極。
可偏偏李二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趙諶不知道,是李二故意的,還是根本想通過這種方式,來收復整個漠北,但不管怎樣,李二這樣的做法,讓人十分的寒心。
十多萬人,在這冰天雪地里,把命都豁出去了,可如今好不容易打敗了頡利,結果卻是,因為李二的一句話,等于他們所受的罪,白白的受了。
那還留在這里做什么,李二既然根本不在乎他們的感受,那就干脆拍拍屁股回長安去,舒服的日子不過,何必在這里受這等罪呢!
“有些事,還是不要意氣用事的好!”李靖皺眉沉思著,雖然,他也認同趙諶的說法,不過,最終望著趙諶,卻還是說道:“陛下有陛下的考慮,咱們為臣者,若是認為有不妥之處的,大可以向陛下提出,但切不可意氣用事!”
李靖向來便是沉默寡言慣了,平時在朝中時,便向來沉默,不到萬不得已,李靖很少會出聲發表自己的看法,這會兒能給趙諶說出這樣一番話,已經是非常難的了。
“大總管的意思,我明白!”趙諶知道,李靖這是為他著想,因此,語氣便緩和了許多,望著李靖深吸了一口氣,道:“只是,我已決定要回長安,陛下樂意也好,不樂意也罷,我都不會再留在這里了!”
“事情也未必會有你想想的那么壞!”眼見趙諶態度堅決,李靖只得換了一種方式,望著趙諶說道:“如今的大唐,早已是今非昔比,而且,往后必然也會越來越強大,便是給他們幾個膽子,也不敢對大唐怎樣的!”
“那是因為時機不夠成熟!”趙諶聽到李靖這話,頓時禁不住撇嘴冷笑一聲,望著李靖說道:“今時今日,咱們還可以試試提防著他們,可大總管能保證今后的十年、二十年,都會一直這樣嗎?”
不等李靖說話,趙諶繼續又說道:“不會的,總有一天,警惕心會消失,有人會忘記今天的傷痛,和這些人稱兄道弟的,到了那時,就該是大唐的災難了!”
趙諶這話并非是什么危言聳聽,而是,真實大唐歷史上存在的悲劇,遠的安史之亂不提,便是貞觀時期的賀魯之亂,便讓大唐先期的努力盡皆白費。
趙諶來自后世,所以,他從內心里,便不信任這些劫掠成性的人們!
“那依你之見呢?”趙諶說這話時,李靖的目光中一直閃爍不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過了會兒,等到趙諶的話音落下后,這才望著趙諶,若有所思的問道。
“以德服人,未免有些太理想化了!”趙諶聞言,微微吸了一口氣,目光緊盯著李靖,一字一句的說道:“大唐是用來讓他們害怕的,而非是用來讓他們敬仰的!”
“大唐…是用來叫他們怕的!”聽到趙諶這句話,李靖的嘴巴禁不住微微張了張,目光里閃動著異樣的光,放佛被什么東西觸碰到了,望著趙諶時,臉上一副十足的驚訝之色。
“沒錯!”趙諶聞言,嘴角微微一撇,迎著李靖的目光,開口說道:“給野狼講道理沒用,那就直接剁了他們的手,砍斷他們的腳,讓他們往后只要想起大唐,心里面只會恐懼!”
如今的大唐,就像是一個正在蘇醒的龐然大物一樣,而且,在將來只會更加的強大無匹,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只有絕對的服從。
什么合縱連橫,什么遠交近攻,那都是在勢力相對均衡的狀態下,而現在的大唐不需要!
不需要那些名義上的歸順,也不需要,用施德來拉攏這些部落,以大唐現在的發展勢頭,留給這些人的,只有兩條路,要么徹頭徹尾的歸順大唐,接受由大唐派出的官吏進入部落,統計部落的戶籍;要么,便由大唐的軍隊過去,直接滅殺整個部落。
沒有第三條路,可以供他們選擇;
最直接的辦法就是,以絕對的實力,碾壓過去,將那些心懷僥幸的人,徹底對大唐產生恐懼,便是到了下一代,只要想起大唐,那也會產生恐懼!
“且容老夫好好想想吧!”聽到趙諶這話,微瞇著雙眸,李靖禁不住深吸了一口氣,望著趙諶說道。
“大總管可以慢慢想!”趙諶聞言,從李靖面前站起身來,望著李靖說道:“不過,我方才給大總管說的事,還要麻煩大總管盡快給長安發個電報吧!”
“做什么?”李靖聽到趙諶這話,頓時皺起眉頭,一臉不解的望著趙諶說道:“老夫方才不是已經說了嘛,且容老夫再好好想想,你又何必非要跟陛下置氣呢!”
“并沒有!”趙諶迎著李靖的目光,一臉輕松的樣子說道:“事實上,大總管也看到了,我真的受了風寒!”
頡利這次非死不可,不是死在他的手上,也不是死在,靜悄悄之中,而是,要死在大唐的審判上,死的要讓所有人都能看到。
原本,他已經無所謂頡利的死活了,無非就是一個跌下神壇的懦夫罷了!
然而,在看到李二竟然擺出這樣一幅態度之后,讓趙諶徹底的怒火了,所以,他這次不光要讓頡利死,而且,還要讓頡利死的舉世矚目。
不光是要給,漠北的那些部落看,也是給所有的大唐人,甚至是西突厥、高句驪甚至是吐蕃人,要讓所有的人都看到頡利的死。
心里別了一口氣,他來大唐,可以說給大唐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可是,就在看到頡利被優待的那一刻,趙諶就悲哀的發現,事實上,歷史的車輪,依舊在原來的軌跡上行走。
如果,按照這種軌跡繼續走下去,那么,多少年之后,大唐遲早會被異族的鐵蹄踏斷脊梁,歷史的悲劇,就會重演,而他,今日所做的一切,都將會是一場美夢!
所以,他這次便是要以這種方式,促使李二,完成對頡利的舉世矚目的大審判!
李二可以拒絕,但拒絕的代價就是,他會立刻拍拍屁股走人,無法讓大唐成為一個鋼鐵巨人,也不愿意眼睜睜的看著,自己一點點改變的大唐,成為異族人吸取養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