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快到子時的時候,趙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喧嘩,爬起來,走到外面時,便看到周圍點起的火光里,滿天鵝毛般的大雪,正在紛紛揚揚的飄落。
密密匝匝的,仿佛此時正有人,將雪花從峽谷的上面潑灑下來,才只是一會兒的功夫,地上就已經被覆蓋了一層,白茫茫的。
營地里的士卒們,此時都抬頭望著這突然間落下的大雪,一個個從剛開始的喧嘩,漸漸變得沉默下來,只有幾千雙目光,靜靜的望著滿天紛紛揚揚的雪花。
趙諶站在自己的軍帳門口,目光看一眼滿天飄落的雪花,感覺心都在一點點的往下沉。
將目光移向那邊的李靖軍帳,就看見,此時的李靖也站在軍帳門口,抬頭望著滿天的雪花,明滅的火光照耀下,李靖的臉色一片鐵青。
大雪終究還是落下了,而且,一來還是這種,鋪天蓋地的,所有人此時都從營帳里出來,無聲的望著眼前密密匝匝的雪花,隨后,便將目光全都望向了李靖。
李靖沉默的站在那里,臉色鐵青著,一雙拳頭,此時正緊緊的握在一起,站在那里不過也就一眨眼的功夫,頭發上、肩膀上,就已經落了蓋了一層雪,整個人看上去,便如雪人一般。
大雪還在紛紛揚揚的飄落,整個營地里,此時幾千人都無聲無息的望著,氣氛變得異常壓抑!
自從得知磧口落雪的消息,他們便從大營出發,這一路上緊趕慢趕,幾乎都未曾休息,怕的就是,大雪提前落下。
然而,誰能想到,就在他們緊趕慢趕,明日就能到達惡陽嶺時,卻還是遇上了大雪。這種感覺,使得所有人都心里壓抑到了極點。
“還來得及!”趙諶站在自己軍帳門前,看著滿天的大雪,微微遲疑了一下。忽然走到李靖身邊,望著李靖低聲說道。
正在抬頭望著滿天大雪的李靖,驟然聽到趙諶的話,一下子偏過頭,眼睛直勾勾的望著趙諶。那目光中露出兇狠之色,仿佛要殺人一般,凝聲開口道:“還來得及?”
“對!”趙諶迎著李靖兇狠的目光,解釋著說道:“咱們此時就出發,依舊加快速度,趕在明日中午前,相信就能抵達惡陽嶺。”
看到李靖的目光,開始有些松動,趙諶復又解釋道:“而且,此時大雪落下。突厥人看見了,心理上必然會不知不覺放松警惕,這正好給了咱們機會!”
“正是這個道理!”李靖一聽趙諶這話,剛剛鐵青的臉色,總算是緩和了許多,目光重新望著頭頂的大雪,連聲附和著說道。
李靖的腦袋本就活泛,方才不過是被突如其來的大雪搞懵了,這會兒一等趙諶提醒,立刻便回過神來。只需稍加考慮,便已經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即刻出發,全速趕往惡陽嶺!”一念至此,李靖忽然轉過身。對著營地里的三千士卒,猛地大聲命令道。
“大總管有令,全軍即刻出發,全速趕往惡陽嶺!”李靖命令一出,朱有良等幾名中郎將,立刻便扯著嗓子。在軍營里大叫起來,聲音遠遠的回蕩在峽谷之內。
片刻之間,剛剛安靜的營地,陡然變得沸騰起來,戰馬在嘶鳴,士卒們紛紛翻身上馬,一人手里持著一根點燃的火把。
李靖早就在第一時間,便翻身上馬,等到三千人,全部翻身上馬,隨后一聲令下,三千人的隊伍,立刻便在‘轟隆隆’的馬蹄聲中,向著峽谷盡頭的惡陽嶺而去。
是夜,滿天的大雪飛揚著;
就在趙諶一行人,趁著大雪紛飛的時候,直奔惡陽嶺而去時,位于五原郡上的中軍大營里,尉遲恭也帶著幾千人馬,直奔陰山腳下的突厥大營而去。
自趙諶一行人離開之后,尉遲恭這兩天,便不斷的派出斥候,一點點的接近突厥人的大營,總算是在這樣的刺探下,摸清了那邊突厥人的狀況。
總計七千多人馬,主將乃是突厥的一員悍將雅爾金,前段時間,才帶人去攻打了肅州,這會兒卻出現在了五原郡這里。
雅爾金的這七千人馬,正好就卡在去往漢庭的路上,目的就是為了防備大唐北進,自然便都是突厥的精銳。
尉遲恭率領的幾千人馬,在飛雪的黑夜中,一路奔騰著,悶悶的馬蹄聲,在平原上微微震顫著。
周圍的景物,全都籠罩在夜幕中,唯有這士卒們手里的火把,在黑夜中飛快地移動著,遠遠望去,便如一支長長的火龍一般,急速的在黑夜中突進。
為首的一匹戰馬上,尉遲恭鐵塔般的身子,穩穩的坐在馬背上,微微的低著頭,躲避著迎面而來的飛雪,一桿長長的鐵槊,被他牢牢握在手里,隨時隨地,準備著刺入突厥人的胸膛。
半個時辰的奔馳,視線中,終于出現一點亮光,那便是突厥人的營地了,尉遲恭見到營地在望,立刻便催促起來,隊伍的速度,在這一刻,驟然提升,如利箭一般沖向突厥人營地。
悠揚雄渾的牛角號聲,隨后在突厥人的營地響起,幾十堆篝火同時被點燃,火光將營地照的亮如白晝,突厥悍將雅爾金,則揮舞著一柄彎刀,用力的嘶吼著。
營地里,突厥軍們,紛紛翻身上馬,手中的彎刀全部抽出,明晃晃的,目光凝視著遠處,那正飛速向著他們營地而來的大唐軍。
尉遲恭的戰馬在尉遲恭的不停催促下,嘴里發出長長的悲嘶,四蹄在翻飛,速度越來越快。
五千人馬像一股洪流,裹挾著滿天的飛雪,終于,以勢不可擋的姿態,‘轟’的一聲撞進了突厥人的營地。
下一刻,殺聲震天,血光迸濺,大唐人的、突厥人的,在白色的雪地里,鮮血像暈染一樣彌漫!
大雪已經足足下了幾個時辰,李靖帶領的趙諶一行人,也足足在大雪中,奔馳了幾個時辰,天快亮時,紛紛揚揚的大雪,這才漸漸的小了。
但卻仍有雪花飄落,整個天地間,已經是白茫茫的一片,幾個時辰的飄落,大雪在地上足足落了半尺多厚。
隊伍的速度,在這樣的積雪中,逐漸銳減下來,李靖的臉色,再一次變得陰沉,默默的騎在戰馬上,目光望著峽谷的前方,目光深沉如淵。
而當天完全方放亮時,峽谷兩邊的山勢,便開始走低,一夜大雪,早就將兩邊的山峰,覆蓋上了一層白雪皚皚。
看到那被大雪覆蓋了的山,這一刻,不光是李靖了,便是趙諶的心,也跟著沉了下來。
惡陽嶺已經出現在遠處的視線中,沿著峽谷直直望過去,惡陽嶺,就如是擋在峽谷外面的一道大門,蠻橫的攔在了峽谷的通道。
整個惡陽嶺,此時,也都被大雪覆蓋,滿山的蒼翠不見了,剩下的只是白色的雪,唯有山嶺的頂峰那里,出現了一個褐色的輪廓,那里便是突厥人在惡陽嶺的營地。
“突厥人看來并沒察覺!”李靖騎在戰馬上,雙手舉著望遠鏡,望著視線盡頭的惡陽嶺上,突厥人的營地,片刻后,頭也不回的對趙諶說道。
此時的趙諶,就跨坐在馬背上,跟李靖一樣,同樣舉著望遠鏡,遠遠望著突厥人的營地,聽到李靖這話,趙諶的眉頭微微皺了皺,不過,最終卻是一句話沒說。
從望遠鏡里望去,突厥人的營地,在他的視線中,變得格外清晰。
營地就處在惡陽嶺的山頂,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簡易的城池,城墻俱用黃土夯成,高也就兩丈來高,與其說是城池,還不如說是一個土木堡而已。
此時,通過望遠鏡望去時,正如李靖所言,土木堡里,這時候一片寧靜,‘城墻’上巡邏的突厥士卒,吊兒郎當的,目光不時懶散的望一眼峽谷這邊,一臉的疲態之狀。
正如趙諶所言,昨夜的一場大雪,已經讓突厥人,徹底的放松了警惕。如此冰天雪地,大唐人怎么可能會瘋狂的來攻打惡陽嶺呢?
只不過,雖然突厥人放松了警惕,可趙諶看到這一幕,絲毫也高興不起來。
因為,此時透過望遠鏡望去,整個惡陽嶺,都被覆蓋了一層大雪,白雪皚皚的,偏偏惡陽嶺又是地勢險高,面向峽谷的這邊,是一面陡坡。
若是往日里,可以直接加快速度,讓戰馬沖上去,可到了這時候,被大雪覆蓋的情景下,要想直接沖上去,簡直難如登天。
“沒有選擇了!”李靖觀察了一會惡陽嶺的情景,某一刻,終于放下望遠鏡,目光轉向趙諶,臉色凝重的開口道:“老夫便是豁出去,也得吃掉惡陽嶺!”
“我明白!”趙諶聽到李靖這凝重的話,同樣放下望遠鏡,迎著李靖的目光道:“但我需要時間!”
這次趙諶出征突厥,本就是為了在關鍵時刻,能夠拿出一些東西,讓戰事取得決定性的勝利。
臨出發前,包括李二在內的人,都陸陸續續給趙諶送來了金子,自然是讓趙諶可以盡情的兌換物品。
此時,李靖突然對他說出這話,趙諶自然明白李靖的意思,他需要趙諶拿出一些東西,可以協助他拿下惡陽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