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這都半個時辰了!”趙諶的營帳內,趙諶隔著掀起的帳簾,目不轉睛的盯著外面某個帳篷門前的一堆木柴,就像從中看到了一件好玩的事情一般,這一看就是半個時辰。
爐面上的砂鍋里,飄蕩出一股酥酥軟軟的糯米粥的味道,彌漫在暖和的帳篷里。糯米粥已經煮的正好,里面加了許多瘦肉,看著就叫人食欲大開。
石頭害怕將粥煮糊了,小心的將砂鍋挪到一邊,將粥盛到碗里,看著侯爺還在那里目不轉睛的看著,禁不住開口問道。
“石頭看出來了什么嗎?”趙諶聞言,忽然微笑著轉過身,從石頭手里接過糯米粥,輕輕吹著熱氣,頭也不抬的問道。
“呃?”石頭聽到這話,以為真有什么,禁不住將目光投向那堆不大的柴火,可看了半天,也只看到一堆柴火,除此之外,什么都沒發覺。
“那是今早上一個人撿了堆在帳篷門口的!”趙諶也不怪石頭,反而笑了一聲,耐心的解釋道:“這意味著什么,你還不明白吧?”
石頭聞言,一臉茫然的使勁撓了撓頭,而后無辜的望著趙諶,難為情的說道:“侯爺你還是直接告訴俺吧!俺這腦子打小就蠢笨的很!”
“哈哈!”趙諶聽了石頭這話,喝粥的人,一下子便沒忍住大笑了起來,邊笑邊說道:“也確實夠笨的,都這么說了還不明白嗎?”
隨后,趙諶用手里的筷子指了指外面,讓石頭仔細的去看看,除了柴火,所有的帳篷門前,還都多了些什么。
石頭聞言,一臉疑惑的走出帳篷,目光在所有帳篷門前的地方掃了一圈,這才驚訝的發現,短短一兩日的功夫,原本空蕩蕩的帳篷門前,已經不知不覺多了許多東西。
被四處撿來的木柴,還有馬皮、洗干凈凍成一條一條的下水,這都是這兩日內,悄無聲息出現在帳篷門前的。
“現在看明白了吧!”趙諶喝著粥,望著石頭一臉驚訝的走進來,這才笑呵呵的說道。
石頭點了點頭,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看到這樣的情景,石頭那里還有不明白的,這些人已經不知不覺開始為將來考慮做起準備來了。
“這是一個好的開端!”趙諶扒拉著碗里的米粥,仰起頭望著石頭笑道:“有了這樣的開端,一定會慢慢好起來的!”
這些人一開始都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趙諶先前看待他們時,就如在看待一群行尸走肉。
然而,通過這幾天的不斷努力,尤其是前天的那場激發,一場痛痛快快的痛哭之后,趙諶開始發現,大營里原本死氣沉沉的氣氛,逐漸開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多了一點點的生氣。
那些帳篷門前的東西,就是最好的佐證,他們開始為將來的生活做起打算。很好的開頭,這說明他們原本死氣沉沉的內心,開始活動了起來。
中午的時候,趙諶帶著幾名醫匠,剛剛從一頂帳篷里出來,結果,剛一走出帳篷,就被一名黑瘦的男子擋在了面前。
“侯…侯爺,俺能不能求您件事?”黑瘦的男子,約莫三十歲上下,一臉很為難的樣子,緊張的望著趙諶,期期艾艾的說道。
“說吧!”趙諶聞言,隨手將手里的盤子遞給旁邊的石頭,用鼓勵的眼神望著面前的黑瘦男子,笑著開口道。
此時,就在這名黑手男子攔在趙諶面前說話時,營地里原本忙碌的人群,一下子都停下了手里的活,一雙雙目光,全都目不轉睛的望著趙諶,臉上充滿了希冀之色。
看到這樣的場景,趙諶內心里不由狐疑了一下,看這情況,似乎接下來黑瘦男子要說的話,同樣是營地里大多數人所關心的。
黑瘦男子聞言,臉上的表情掙扎了一下,隨后,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心,抬起頭望著趙諶,一咬牙的說道:“俺…俺想跟娃他娘留…留在這里!”
“留在這里?”趙諶原以為會是什么事,結果聽到黑瘦男子這話,禁不住微微累了一下,望著面前的黑瘦男子,說道。
“嗯!”黑瘦男子窘迫的點了點頭,一臉為難的望著趙諶,懇求道:“侯爺為人和善,又是對俺們真心的好,俺就想求侯爺,能夠成全!”
都說故土難離,趙諶此刻望著黑手男子期期艾艾的樣子,內心里微一思量,立刻便明白了過來。
故土難離沒錯,可這些人遭遇了這樣的事,若是再次回到故土,恐怕就是觸景生情,難免會陷入背痛當中。
家破人亡,故土留給他們的除了化不去的悲痛,便沒了其他!
“也好!”趙諶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禁不住嘆了口氣,將目光投向人群,大聲開口問道:“大家伙,還有誰想留在這里的?”
“侯爺,俺也想留下!”趙諶話音落下,人群里幾乎不假思索的,就有一個人率先舉起了手,對著趙諶大聲開口道。
這聲音剛剛落下,又有一人隨即舉起了手,對著趙諶大聲開口。片刻的功夫,越來越多的人舉起了手,表示愿意留在這里。
趙諶發現,這些多數舉手的人,都是在營地里有親人的,這也很好理解。這種事并非一時三刻就能化去的,趙諶的當日說過的話,已經在這些人心里起了作用。
雖然,可能一時還不能真正接受,但他們已經做出了努力。留在這里,人地兩生,而且大家所受的傷痛一樣,誰也不比誰好。
“愿意留下來的,過后都到我這里報名!”這樣的結果,趙諶也愿意看到。
而且,留在新的地方,會更加容易的抹平那些傷口,所以,趙諶幾乎考慮都不曾考慮一下,就痛痛快快的答應了下來。
他們此刻所在的地方,原本就是大王莊的地方,不過,如今已經荒廢。但這沒關系,只要這些人留下來,開春后開墾播種,這地方重新又會好起來的。
朔方而今已經落入大唐手里,今后朔方城,必將成為大唐的一個重要的軍事要塞,到時會有重兵把守,突厥人再不可能會像以前一樣,大軍直下。
聽到趙諶的這話,原本還有些擔憂的人群,一個個頓時松了一口氣的樣子,望著趙諶的目光里,陡然間變得炙熱起來。
玄甲軍的校尉名叫劉浩,標準的一副殺才模樣,胡子拉碴的,那雙目光里,即便吃飯時,也會流露出冰冷的殺意,一副典型殺人過頭的樣子。
“我需要駱駝、羊、牛!”此刻,劉浩就站在趙諶的面前,目光凌凌的望著趙諶,聽著趙諶干脆利落的開口說道:“所以,你該知道怎么辦了吧?”
“去搶唄!”劉浩一本正經的望著趙諶,聞言后,毫不遲疑的開口道。
“有問題?”趙諶一聽劉浩這話,頓時瞇起雙目,望著劉浩道:“你不是一直私下抱怨,沒仗可打嗎?現在本侯體諒你,給你個打仗的機會!”
“可某家是奉了陛下的旨意,來保護侯爺的!”劉浩一臉為難的樣子,趙諶的話,讓他心癢的厲害,只不過,想想他此行的目的,劉浩還是咬了咬牙,郁悶無比的開口。
這幾天每日跟著趙諶留在大營這邊,守著一群百姓,耳聽著每日里朔方那邊,薛萬徹等人,帶人在四處掃蕩梁師都的殘部,早就心癢難耐了。
“切!”趙諶聽著劉浩的話,十分不屑的撇了撇嘴,說道:“突厥人已經被嚇破了膽,又被回紇人、真珠帶著人像攆狗一樣,滿草原跑,這地方誰還敢來威脅本侯!”
“那陛下萬一問起呢?”劉浩低著頭,雙拳握的緊緊的,語氣已經開始有些松動的道。
“到時陛下問起,便說本侯拿刀逼著你去的!”趙諶聞言,已經有些不耐煩的說道:“去不去一句話,再敢磨嘰一句,本侯就去找夏州軍,你就繼續留在大營里吧!”
“末將去!”劉浩的防線終于被趙諶打破,聽到趙諶不耐煩的話語,劉浩立刻抬起頭急吼吼的叫道。
“這才對嘛!”趙諶聽到劉浩的話,立刻便張嘴大笑一聲,使勁拍了拍劉浩結實的肩膀,開心的笑道。
半個時辰后,劉浩率領五百玄甲軍,風馳電掣一般,沖出大營,殺氣騰騰的直奔北方而去。
朔方一帶,除了梁師都的勢力,其實還有一股勢力,那便是儻項人。
這是一群真正的附骨之蟻,大隋朝時,便依附于大隋,到了隋末時,立刻便投入突厥人的懷抱,轉過頭來,便跟在突厥人身后。
因為隋末大亂,加上梁師都建都朔方,儻項人便一點一點的將草場南遷,十幾年下來,已經差不多遷到了朔方,占據著朔方很大的一片草場。
前段時間,倒是聽說,儻項人秘密派人到長安降唐,這些附骨之蟻的鼻子,向來是最靈敏的,大概已經嗅到了突厥人的末日氣息。
降唐,那就意味著,如今占據的草場,依舊被占據著,大不了每年向大唐進貢一些儻項馬就是了。
而趙諶派劉浩前去搶劫的就是這些儻項人,爬在漢人的土地上,吃了這么多年,該是時候,吐出來點什么了。
至于說,這么做會帶來什么后果,這就不是趙諶所要考慮的了。他只在乎的是,劉浩能給他帶來多少牛羊馬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