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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文武之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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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的萬人敬仰的俞大猷俞大帥,正十分心煩。在倭寇犯境之時,他本該出戰的,但是他卻不能,原因是他眼下正受兵備道彈劾,停職待查。

  福州巡撫衙門,在福星坊內,原本是提學道衙門,挨著安泰河,一河之隔則是府學。嘉靖內朝廷因備倭而立福建巡撫,總稱巡撫福建地方兼提督軍務。

  公堂之外的滴水檐下,巡撫衙門機兵,插著腰威風凜凜地立著。

  公堂內新任福建巡撫劉堯誨坐在主位正聽著下面的軍情,劉堯誨是湖廣人,因仕官時彈劾過胡宗憲而被罷官。劉堯誨又以平瑤亂之功復出,除了與俞大猷一致一貫厭惡胡宗憲外,兩人沒有任何共同語言。

  劉堯誨坐主位,其余左右班文官武將各坐一邊,涇渭分明。

  武將鎮守總兵俞大猷是以下,下面是都指揮使,衛指揮使,福建路參將,游擊。

  文官居首的福建左布政司萬思謙,此人是嘉靖二十六年進士,傳奇科舉班的畢業生,在任嘉定縣縣令時,曾率義勇萬余擊退過倭寇進犯,也算有勇有謀,眼下半依在官帽椅上,一面聽著軍報,一面靜靜的喝茶。

  除萬思謙外,其他官吏就不那么淡定了,大家都是正襟危坐,屁股沾了椅子邊。

  萬思謙旁是提學道副使胡定,巡按御史商為正,身材臃腫的福州知府陳楠,坐在椅上滿臉發愁,倭寇襲擾境內,他今年的考成必是好不了了。

  還有與陳楠一并苦著臉的,就是侯官知縣周裔先,閩縣知縣賀南儒了。倭寇一來,受害最大就是他們這些地方官。

  其余還有清軍道,兵備道,巡海道官吏,不一一細說。還有一位重要人物,就是鎮守中官,他則單人一臉陰惻惻的坐在角落,他權力雖大,但礙于閹人身份,與這般文官沒什么好交流的。不過這樣大的軍議又少不了他的存在就是。

  聽完了倭情,眾人才明白為何,這一次倭害來龍去脈。原來都是殷正茂害的。

  殷正茂是誰?殷正茂是當今兩廣總督,此人也就是首輔張居正,萬思謙同年,一并是嘉靖二十六年傳奇科舉班出身。

  此人個性鮮明,一是貪財,二是能打戰。隆慶年間兩廣瑤亂厲害,時首輔高拱推舉殷正茂,眾官一致反對,說堅決不行,原因是此人太貪。高拱說,沒關系,我拿百萬金給殷正茂,縱然被他吞沒一半,但他卻能幫我把兩廣平定下來。

  高拱言下之意,換了其他庸才,就是一兩銀子也不貪,也是搞不定事情。結果殷正茂任兩廣總督,證實了高拱的知人之明,用俞大猷為將平定了瑤亂。

  可也是殷正茂太能來事了,平定了瑤亂之后,一般人也歇息了。哪知他又出手整治沿海倭亂,先是調集兩百多艘戰艦,大樣民船一百余艘,擒殺大海盜曾一本。

  曾一本死后,殷正茂后來又擊敗了曾一本的部將林道乾,兩廣沿海的倭寇,被殷正茂逼得沒有活路了,一部分隨林道乾南下越南,開創霸業。

  一部分北上投了曾一本另一位部將林鳳。

  閩粵兩股倭寇合流后,林鳳勢力大增,在去年突襲閭峽澳,俞大猷因此被彈劾差點免官,為了補救派福建中路參將胡守仁,率三千義烏兵駐守福寧州,與倭寇交戰數勝,但哪知林鳳只是聲東擊西,這一次乘著年后,閩中守備寬松,率領戰艦六十余艘,五千余倭寇,從馬公島出港直襲閩中。

  這才有了這次倭害,所以來龍去脈算起來,不由該怪殷正茂多管閑事。

  劉堯誨看著軍報,也是皺眉對道:“本府駐軍雖眾,但真正能出城野戰的,唯有胡參將的三千浙江兵,眼下是不是把浙江兵調回來?”

  “劉撫臺有所不知,”左布政司萬思謙開口道,“胡參將的三千浙江兵,方至福寧州,倉促即是調回,來回奔波,豈非是疲兵。眼下倭寇主力不明,我們豈可貿然行事。何況胡守仁那也發現敵情,萬一調回,倭寇又犯福寧州如何是好?”

  萬思謙身為左布政司,表面上看了是一省大員,但實際上行事處處受巡撫節制,所以劉堯誨有什么舉動,他都要反對一下,萬一出了事,自己既能撇清關系,也是能當個先見之明的。

  劉堯誨城府很深,笑著道:“方伯說的是,既是不調浙江兵回來,那么必是有其他退敵之策,我等在座大人,都愿洗耳恭聽。”

  萬思謙被將了一軍,暗罵一聲,他不愿替巡撫出什么意見,但糊弄過去還是輕輕松松的。當下萬思謙掉起了書袋道:“退倭之策嘛,兵者兇器也,戰者逆德也,爭者事之末也……”

  萬思謙洋洋灑灑說了一通,但是眾人耐著性子聽完,卻發覺其實萬思謙什么都沒說。

  萬思謙還很無恥地補了一句:“撫臺大人,依著我這么說破敵就好了。”

  雖是萬思謙什么也沒說,但眾官卻是一片吹捧道:“布政司大人,果真是高見!高見!”

  劉堯誨也是習慣了問道:“諸位還有什么高見?”

  福州知府陳楠,他身為一郡太守守土安民,是他職責所在,于是斟酌了一下道:“眼下倭寇犯境,林寇雖沒有攻打省城的膽量,但必是荼毒鄉里。眼下雖是胡參將不在,也必須派兵,擊退倭寇來犯,能殲滅是最好,再不濟也要將林鳳驅逐出境。”

  劉堯誨點點頭道:“陳府臺,言之有理,各位將軍以為如何?”

  幾名將領沉默了一陣,三衛現在已是很糜爛了,洪武年時三衛旗軍,一萬九千零兵丁,到了現在僅剩六千。

  當下一名衛指揮使道:“啟稟撫臺大人,衛所軍除了出海軍外,城操軍實已未經戰事,器械老化,守城尚且有余,出城野戰卻是難了。”

  衛所兵的糜爛,是眾所周知的事,出海軍尚可一戰,城操軍兵械都不足,連劉堯誨也知衛軍一個個是貧無立錐之地,待哺待斃而已。

  劉堯誨溫言道:“爾等只要謹守城池就好。只是眼下城西,城東,城南城門前都擠了不少百姓,你們要打開城門,先放他們進來,不僅要提防倭寇混水摸魚,也不能傷了百姓。”

  衛指揮使可憐巴巴地哀求道:“省城有七門,末將力有未逮,還請撫臺大人多派點丁壯。”

  劉堯誨也是無能為力地道:“此事你與都指揮使和清軍道商議一下吧。”

  劉堯誨想了想,陳楠說的對,守城沒有用,林鳳就是再多幾倍人馬,也不一定敢攻城,所以眼前還是以退敵為先。

  衛所兵不能打,劉堯誨將希望放在,鎮守總兵所轄土兵上,這些土兵是地方郡縣募來的,守土作戰,還是可以倚重的。劉堯誨問詢俞大猷,但鎮守總兵俞大猷一直黑著臉,他眼下停職待劾,大有扯犢子不干的架勢。

  鎮守總兵俞大猷不說,只能坐營游擊答道:“兵士都是可以戰,但駐扎城內的只有一營二游,人馬太少,何況欠餉兩個月,士氣低迷。”

  劉堯誨心底大怒向分守道官員問責道:“兵餉之事,之前我是如何與你交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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