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將駱尚志,游擊王必迪,副總兵吳惟忠有南兵三營將之稱。
他們同出自浙江,都于薊鎮作為各軍師范。
駱尚志有駱千斤之稱,號稱能舉千斤,歷史上朝鮮聞知南軍驍勇善戰,柳成龍特意請駱尚志從南兵中挑選了五六十人為朝鮮軍隊師范,這些師范與朝鮮兵卒同吃同住加以訓練,一直到萬歷朝鮮戰爭結束,不少人在朝鮮病逝或索性在當地娶妻生子。由此可見朝鮮上下對南軍戰斗力的認可。
至于王必迪也是一員驍將,多次在眾將士面前懟李如松,讓他下不了臺。
平壤之戰后,南軍北軍因議功產生極大矛盾。李如松負氣之下,親率遼東鐵騎深入碧蹄館,最后遭到十倍于己的倭軍伏擊。
碧蹄館之戰后,北軍指責南軍救援不力,但其實是誤會了,南軍在平壤之戰中負責攻堅傷亡很大,身為主將的吳惟忠,駱尚志都是負傷。
而且南軍都是步卒肯定救援速度較慢。
當然比起碧蹄館時的南軍不,這次駱尚志,王必迪,吳惟忠三名南軍大將卻是主動請纓,實在令人感到又是意外,又是驚喜。
但是林延潮心想,南軍戰力雖強,但兵力卻是不多。入朝時駱尚志部六百余人,王必迪部一千余,吳惟忠部三千人,加到一起不足五千人,且在平壤攻堅有所傷亡。而且南兵為前鋒一旦陷入苦戰,北軍未必肯全力相救。
林延潮見此計上心來,起身稱贊道:“這決勝之戰還是要靠幾位將軍才是!”
聽林延潮之言,劉綎,查大受頓時露出不服之色。
劉綎當即道:“啟稟經略大人,末將從四川趕到朝鮮,就是為建功立業來的,這個前鋒俺先定了!”
一旁查大受道:“劉總戎,咱們遼東地近,戰馬又比你四條腿跑得快,還是我來為先鋒吧!”
王必迪道:“還是不必了,我們步卒走得慢,免得到時候有人陷入苦戰,又說我們見死不救了!”
聽王必迪如此說,北軍眾將都是怒目而視。
林延潮看向李如松道:“依李提督之見如何?”
李如松的兩萬主力剛冒大雨趕到,十分疲憊,他本不愿部下立即投入作戰。但是南軍這情況,他也明白,當即道:“既是如此就以查,劉兩位總兵為先鋒,吳總兵次之如何?”
林延潮笑道:“李提督之言大善!”
說完李如松對柳成龍道:“至于朝鮮各部可以側翼我軍前鋒,或游擊倭軍!”
柳成龍見明軍終于出戰,激動不已當即稱是。其余朝鮮眾將聞之明軍肯以主力出擊,各個也是摩拳擦掌!
當即眾將散帳,林延潮隨吳惟忠兵馬而來,現在吳惟忠進兵,他也當移帳至李如松那。
臨別之際,林延潮再次見了展明,二人聊了幾句后即匆匆作別。
林延潮,陳濟川離去時,陳濟川道:“老爺,此戰十分艱難,是否知會吳總兵將展明安排在后陣?”
林延潮失笑道:“我早已關照過了。”
陳濟川失笑道:“老爺,果真事事想在小人前頭。”
林延潮道:“誒,這一戰后展明可以實授游擊,如此也算對得起他多年跟在我的身邊吧。此事你先不要透風聲,且戰后再說。”
“是,老爺。”
卻說出征前還有一事,原來明軍不少信奉武圣關公,故而在出戰前都有拜關公的習俗。
當時是一位浙籍南軍將領陳寅因在平壤之戰中負傷,而到了晉州城之戰前傷勢突而痊愈,故而覺得是關圣顯靈在庇佑他。
于是陳寅與南軍將領拜祭關圣之時,也感染了很多朝鮮將領。關圣忠義之名,通過三國演義在朝鮮早就人人皆知,于是明軍朝鮮將士在出征之前一并祭拜關圣,當時天空正好有異象出現。
眾將士見此一幕皆驚疑不定,林延潮云此乃是關圣顯靈,蔭庇正義之師!
林延潮這一句話,迅速在明軍朝軍間傳開,眾將士都是信之不疑,從此以后朝鮮人每逢晉州城之戰的日子年年都要祭拜關圣,此乃后話不表。
明軍前鋒的劉綎,查大受部因此士氣大振,當即與小早川隆景部接戰,作為毛利家兩川之一的小早川因在碧蹄館已遭李如松重創,加之在劉綎新式魯密銃鐵炮隊攻擊下不敵。明軍一日三戰,三戰三捷!
消息一出,全軍振奮,而小早川隆景不得不派人飛馳至晉州城下向宇喜多直家告急。
而晉州城下,攻城已至第五日了,倭軍朝軍雙方都死傷無數。
前日倭軍在城東壘起一個土壘,想要憑此居高臨下攻城,結果守軍從城內調來了火炮對著土壘開炮,當場打死了一名倭將,數名倭軍,令倭軍土壘攻城的計劃泡湯。
而昨日倭將加藤清正又以龜甲車掘城,這龜甲車不懼石砸,也不怕火燒,正是突城利器。
倭軍正挖掘得順利,結果守軍募集死士從城門處殺出,將幾輛挖掘的龜甲車盡數搗毀。
身為總大將的宇喜多秀家明明知道晉州城猶如江上被大風大浪打得不停旋轉的小船,明明馬上就要傾覆了,但守軍的頑強總是令他們在最后時刻挺了過去。
現在誰都明白晉州城遲早要被攻克,但是什么時候攻克心中都沒有底。
“加藤殿下說三日可以拿下晉州城,但已用去了五日!”
加藤清正臉皮一跳,然后道:“若非昨日小西殿下對城門看守不嚴,令朝鮮人破壞了我軍的龜甲車,今日恐怕我等早就可以在城樓上喝酒了!”
“加藤殿下,明日有把握破城嗎?”宇喜多秀家出聲問道。
“或許吧,不是明日,也是后日,晉州城已是危在旦夕了。”
“危在旦夕,這話在三日前,加藤殿下已經說過一次了。”小西行長繼續道。
“若非小西殿下攻擊不利,三日前也該破城了。”加藤清正仍是一副你小西行長實在太廢的表情。
“夠了,眼下不是彼此諷刺的時候,”宇喜多秀家出聲打斷二人,“九萬大軍臨于城下,卻遲遲不能破城,現在伊達家的那個獨眼龍來了,他知道后不知日后會如何嘲笑我等。”
正在商議之時,一名信使趕來向宇喜多秀家報信。
“什么?小早川殿下怎么不早說?”宇喜多秀家看信后很生氣,似乎想要破口大罵,但又忍耐了下來。
“小早川殿下有他的堅持,他本想通過反擊擊敗來犯明軍再行稟告,但這股明軍與以往所見到不一樣,不僅火器極為犀利,而且士卒驍勇不怕死!”
“所以小早川殿下見無法取勝,現在才來稟告?”宇喜多秀家問。
有的將領笑著道:“看來小早川家也不過如此,連明軍的偏師都不能擊敗。”
信使大聲道:“不,小早川殿下已經盡到武士的職責,只是……只是據我們在居昌刺探的忍者回報,明軍似陸續有兵馬抵至這里,有步軍有騎軍,甚至連被我們屢次擊敗的朝鮮人,也是重新集結了起來。”
“朝鮮軍隊居然有勇氣發動進攻?誰給他們的膽子?”
信使說完,在場的倭軍將領神色漸漸有些變化,調整了馬扎上的坐姿。
此刻天空依舊下著雨粉,大帳外的足輕們仍是通宵達旦地打造明日的攻城器具,然后一隊又一隊的倭軍前往城下換防,防止夜間朝軍的襲營,營地中足輕組頭呼喝的聲音遠遠近近地傳來和著奔跑士卒草鞋踏過泥濘濕地的踏步聲。
這一切慢慢融入夜色中,攻城五日,城下的倭軍多少有些疲憊了。
宇喜多秀家目光掃過眾倭將們,他們此刻或多或少都露出擔憂之色。
“明軍怎么不早也不晚,就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晉州城下呢?”島津義弘突然發問。
無人可以回答他。
“難道身在王京的明軍主力已經趕來了?”宗義調出聲問道。
仍是無人可以回答他。
“中納言殿下要有所決斷了!”
說話的是黑田長政,他加藤清正的副將,其父是黑田孝高是豐臣秀吉的第一智囊,作為其子黑田長政反而是作為武將十分活躍。在從王京撤退時,黑田長政被李如松的騎兵追上,損失了不少人馬。
“決斷?”宇喜多秀家看向加藤清正。
“加藤殿下,你以為明軍真的來援晉州城嗎?”小西行長出言指責。
加藤清正道:“中納言殿下,我仍認為明軍沒有膽子敢于我們一戰,這些人馬都是劉綎部或吳惟忠部,最多不過數千人,只要我軍攻下晉州城,那么他們將不戰自退!”
加藤清正的話語,得到了數名倭軍將士的附和。
黑田長政道:“吾也贊成加藤殿下的建議,都戰至第五日了,應該繼續加強對晉州城的攻勢,同時對增援晉州城的明軍進行調略,讓他們放棄增援的打算。”
宇喜多秀家一合折扇道:“不錯,諸位都是身經百戰的名將,不至于因為不存在的敵人而放棄了之前的決斷,但小小晉州城居然能夠抗拒至今,實在是我等身為武人的恥辱,秀家在這里拜托諸位明日用盡全力!”
說完宇喜多秀家向眾將深深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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