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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兩百六十五章 朝鮮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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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五月間的京城傍晚,星月半為烏云所掩。

  一輛馬車從京城街道疾馳而過。

  馬車里正坐著兩人,一人作朝鮮使臣的打扮,另一人則是以黑紗覆面。其中一人名叫鄭昆壽,字汝人,正是這一次剛從王京來大明出使的使臣。

  以黑紗覆面之人,鄭昆壽不太清楚他的身份,但他明白這一次來京處處都要他來指點。

  “倭國入侵不過多久,八道已失其半,連王京也被遭倭寇涂炭,此次吾奉王命來京卻見不到大明的官員,實在是有負王上所托。”鄭昆壽有幾分焦急。

  那覆面之人則道:“鄭大人,眼下不是心急的時候,上一次韓大人返京時已將打聽大明國事的重任交托給我了。據我所知眼下不甚樂觀,對于這一次倭國入侵,明廷已進行數次廷議,據心腹之人在廷議上抄錄的首輔王家屏的只言片語,他曾道‘中國御寇當于門庭,夫邊鄙中國門庭也,四夷如藩籬爾,聞守在四夷,而不在四夷守’。這話的言下之意,就有坐山觀虎斗的意思啊。”

  “那當如何是好?”

  對方言道:“鄭大人我還未說完,幸好的是現在王家屏因不得天子信任,馬上就要辭相,所以他的意見暫時可以不用重視。”

  “那么現在明廷中樞主政的是什么人?”

  覆面之人道:“這我也一時說不清楚,雖然我近年一直打探明廷高官的喜好,履歷,但是去年以來人事變動太頻繁,這對我們的辦事造成了一定困擾,以往費盡心機布下暗樁和秘諜大多做了無用之功,所以現在我也與大部分明朝中低級官員一樣,一時說不上在中樞誰是真正主事的。”

  鄭昆壽冷笑道:“莫非明廷的黨爭還比本朝厲害?但聽你這么說,我可以認為明廷沒有什么得力的人在政府主政,那么很簡單,我們就找當今朝臣中在明朝天子面前分量最重之人。”

  對方點點頭道:“大人明鑒,據我所知有兩位大臣在明廷天子面上說得上話,一位當今禮部尚書林延潮,一位是兵部尚書石星。”

  對方說完見鄭昆壽一陣失神不由問道:“鄭大人怎么了?”

  鄭昆壽搖了搖頭道:“沒什么,只是想起臨離開王京時遇到光海君,他與我說過林三元此人不僅文章了得,而且極精明強干,讓我與他打交道要再三小心。”

  覆面之人點點頭道:“殿下之判斷,吾也深以為然。而且他任禮部尚書以來所提倡封貢倭國之冊,實有害于本朝的利益。”

  “封貢倭國?”

  覆面之人道:“是數年前此人下得一手棋,他派出使者出使從琉球出使倭國,其意圖可以理解為繞開我們朝鮮,在明朝與倭國之間有所聯系往來,似乎有讓雙方坐下來談的意思。”

  鄭昆壽當即道:“這怎么可行?明朝與倭國對于我們朝鮮而言都是大國,一旦兩個大國有所溝通,達成了默契,那么將來勢必犧牲我小國的利益。”

  覆面之人點點頭道:“鄭大人放心,明朝人并不了解倭國的實力,他們自居天朝上邦,他們視倭國,就如同我們視咸鏡道以北的女真一樣,都視同蠻夷,化外之民。所以他們永遠,也決不可能視倭國為大國來談判。”

  鄭昆壽道:“嗯,我明白了,但是聽聞林延潮是大明天子最信任的大臣,我無論如何也要打動他,盡力一試。他要金銀珠寶?或是美貌的女子?嗯,聽聞他甚是年輕,對于女色恐怕繞不過去吧。只要他愿意在大明皇帝面前為我們朝鮮進言,我都可以代表王上滿足他。”

  覆面之人搖了搖頭道:“很難,不過我可以幫你盡力一試,但是我更建議你將功夫放在石尚書身上。”

  鄭昆壽問道:“哦?那這位石尚書如何?他也喜好金銀女色嗎?”

  覆面之人搖了搖頭道:“并不是,只是我認為他比林尚書更好說動?”

  “不愛金銀女色之人,我有什么辦法可以打動他?”

  覆面之人道:“若是你可以見到石尚書,當盡力學當年申包胥哭秦庭之事,請石尚書答允讓大明皇帝盡兵助我小邦。這位石尚書當年曾任過言官,因向皇帝上諫而被廷杖流放,甚至其妻誤以為他被杖斃,也是殉節也死。”

  “這位石尚書忠直過人,若是他見忠君徇國之人,則必禮貌之。你到時再苦苦哀求,以卑微之態盡說小邦的危境,如此應該能打動他,只是如此要委屈鄭大人了。”

  鄭昆壽聞言長嘆一聲,悲愴地道:“若三都失守,八方瓦解,到時我等都要作亂離之人,喪家之犬,又何在意卑微不卑微?若能真讓我見到石尚書別說苦苦哀求,就是真如申包胥那樣哭上個七天七夜,哭死在庭前又如何?”

  說完鄭昆壽已是流下淚來。

  覆面之人也是動容道:“朝鮮有大人這樣的忠臣,必不會有事。大人放心,我就算用盡辦法,也一定讓你見到石尚書。”

  “那么一切拜托閣下了,我代朝鮮八道的百姓跪謝你了。”說完鄭昆壽于馬上一揖。

  對方連忙道:“小人這點卑賤身份,哪當得鄭大人之禮,必犬馬相報。”

  而此刻兵部尚書石星的寓所里。

  石星深知朝廷上現在圍繞援朝還是不援朝分作了兩派。

  主張不援朝的以王家屏為首,王家屏主張加強遼東的防線,屯兵于境上,遙為聲援,一旦交兵為其殿后,不為戎首。

  一位則是大理寺卿宋應昌為首,認為朝鮮與中國分為藩屬唇亡齒寒,關系遠非琉球那樣的小邦可比。故而中國應與朝鮮休戚與共,朝鮮為中國不可失之藩籬。

  現在兩派已是在私下爭論過數次了,而朝廷現在也在救和不救之間左右為難,目前只是讓沿海官兵加強駐守,同時加強天津登萊的防御。

  石星心底也隱隱傾向宋應昌的決定,但是他也有顧慮,一來是朝鮮情況不明,遼東和錦衣衛仍一直有朝鮮勾結倭寇的風聲。二來就是出兵這樣關鍵的決策,一旦拿定是很有風險的,萬一有什么閃失,他石星必被言官抨擊。

  ps:明日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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