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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百三十三章 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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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華殿,經筵。

  除了申時行繼續在家養疾外,張四維,余有丁兩位閣臣都在。

  張四維居于講案之側,氣度如淵,百官睹之首揆的威權,無不垂首側目。

  殿上幾位講官都在,太子賓客陳思育在給天子講中庸。

  因主講經筵,陳思育穿得特別隆重,借著闡述中庸,言談中常有規勸之意。

  小皇帝坐在御席上面露不快。

  他已不是當初在經筵上,被張居正一句喝斥,差點就從龍椅上摔下來的少年了。

  張居正病故,馮保再除,最后的肘制已除,張四維又是善于揣測上意的人物,小皇帝終于真正體驗到什么是言出法隨,一言九鼎的天子之威。

  手握權柄后,以往在經筵上那些講臣說的三代賢王,儉德養民的話,就更聽不進去了,覺得都是迂闊之言。

  這樣的經筵,小皇帝當然不愿聽了。

  見小皇帝露出不耐煩神色,張四維見陳思育講過一段,就出班道:“陛下日理萬機,還有許多政務要與閣臣商議,不如今日經筵也就到這吧。”

  天子立即準奏。

  經筵散去,林延潮與王家屏二人沒有赴經筵宴,而是隨天子,張四維一并至文華殿東閣。

  天子與張四維入內后,內侍放下帷幄,林延潮與王家屏在西閣等候。

  林延潮看了一眼東閣,心道不知今日又是誰倒霉了。

  自馮保被拿下后。

  不僅是朝堂上,連宮里也是人心惶惶,前幾日馮保的心腹,司禮監太監魏朝被拿下下了詔獄,宮里不少太監都受到牽連。

林延潮看去這文華殿里,服侍的太監都已是換了一波人,不少是新面孔。內朝都是如此,又何況是外朝呢  不久太監給林延潮,王家屏上了茶點。

  王家屏吃了一半,即去出恭。

  這時高淮進門,先將閣門一關向林延潮拜下道:“林先生,此恩此情,咱家一輩子都記得。”

  林延潮將高淮扶起道:“高公公,你言重了。”

  但高淮卻不肯起身道:“這一番非林先生保薦我高淮,小人此命幾乎已是不保。林先生此恩山高海深,對小人而言就是再生父母。”

  林延潮道:“你當我林延潮是朋友,就不要說這話。這里出入人多,你還是起身吧,以后在張公公那好好當值才是。。”

  “大恩不言謝,以后有什么差遣,刀山火海,在所不辭。”高淮向林延潮磕了三個頭,方才離去。

  高淮去后,王家屏正好進門,見高淮臉上神色有異,不由問道:“高淮不是乾清宮管事牌子嗎?怎么會到此來?”

  王家屏是精明人,林延潮也知自己出手保高淮之事,瞞不過有心人,于是實話實說道:“高淮原在馮保門下,近又在魏朝身旁做事。這一次馮保,魏朝被抓后,高淮有朝不保夕之感,上門求我救他之命。”

  “高淮是小弟在宮里僅有的幾個朋友,我見他惶恐無助,朋友一場,怎能見死不救。所以我就找了司禮監掌印太監張宏,請他出面替我保下高淮。張公公答允了,不僅如此還讓高淮拜在自己門下。”

  王家屏訝道:“宗海,此舉不妥。你沒見到魏朝,張大受等馮保親信一個跟著一個下了詔獄,你保下高淮,也不怕牽涉其中,成為馮保一黨。”

  林延潮笑了笑,東廠,錦衣衛的大頭子張鯨昨天還在與自己喝茶聽戲呢。

  林延潮道:“以往這馮保勢大時,這宮里哪個太監不依附他。若是真趕盡殺絕,那么這紫禁城里恐沒有幾個活人吧。”

  王家屏聽了搖頭道:“宗海真天不怕地不怕,但也足見你宅心仁厚。馮保一出事,人人都在忙著落井下石,或者是與他撇清干系。但是宗海你絲毫不怕嫌疑,反把事情往身上攬。”

  林延潮道:“我哪想那么多,趁著我能說得上話,這能救一個是一個。越是寒冬,越需人雪中送炭不是嗎?官場上再如何世態炎涼,但自己總是要有堅持的。”

  王家屏欣賞的看了林延潮一眼,他與林延潮共事越久,越覺得此人很有人情味。只要是朋友之事,不敢說是兩肋插刀,但能幫得上的一定幫,不會置身事外。甚至連高淮這等閹人,都不肯相負,實在是很難得。

  王家屏道:“真不枉結識宗海朋友。”

  林延潮笑道:“忠伯兄,小弟也有幸認識你啊。”

  他保下高淮不僅是因為朋友之故。張鯨此人貪欲過盛,不知收斂,將來遲早出事。保下高淮,也算讓自己在宮里再多條路走。

  林延潮道:“不過宮里之事罷了,我眼下擔心陳學士。他是文忠公的同鄉,又一直與馮保走得近,這一次恐難逃干系。”

  林延潮說得是陳思育,王家屏嘆道:“昨日我探過他的口風,但他說自己年紀大了,不愿再改換門庭,當了幾十年的官,最后還要再奴顏事人,何等屈辱。要如何就如何吧。今日經筵上,你也看見,他說得都是一片利國利民的肺腑之言,可惜圣上他……”

  林延潮入翰林院來,一直是陳思育照顧的,忽有幾分傷感。

  頓了頓王家屏又道:“他還對我說,他與陳少宗伯退下。以我之能,必能更進一步吧。”

  內閣大學士是有梯隊配置。

  翰林院畢業后,先要掌三品銜,再有機會入閣。

  現在禮部左侍郎陳經邦,太子賓客陳思育,詹事府詹事許國三人都是三品,屬于內閣候補委員。閣臣一有空缺,天子可從三人中補人入閣。

  現在陳經邦,陳思育,坐實馮保余黨了,就算保下來,也不可能再進一步了。

  陳經邦,陳思育一去,下面就是王家屏,朱賡補上。

  王家屏,朱賡之下,就是林延潮,黃鳳翔這個梯隊。

  “那忠伯兄當時怎么說呢?”

  王家屏冷笑道:“我說,我怎么會是幸災樂禍之人,若是靠你倒下,我來當官,我王家屏才不愿呢。”

  “誰才不愿意呢?”

  一寒徹之聲從外傳來,林延潮,王家屏聞言當即閉嘴。

  王家屏與林延潮忙至張四維面前,畢恭畢敬地道了一聲中堂。

  張四維繃著臉看著二人,然后對林延潮道:“林中允,你隨本輔至文淵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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