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后,林延潮向申時行起身告辭。搜索(品書¥網)看最全!的小說 臨別時,林延潮向申時行道:“恩師,若馮鐺一倒,將來恐有部權壓閣權,互為制衡之日。”
“那時恩師晉至元揆,亦只能聽命從事,難道這是恩師所期望的嗎?”
林延潮臨走時,仍不死心,決定再勸一把申時行。
申時行聞言道:“延潮,政有政體,閣有閣體,禁近之職,在密勿論思,委曲調劑,非可以悻悻建白,取名高而已也。”
林延潮的意思是,眼下馮保(司禮監),張四維,申時行(內閣)共同制約著小皇帝,形成政治平衡。這政治平衡一旦打破,皇權作大,那時六部不會如今天這般對內閣俯首聽命了。
恩師你也不想,當了首輔以后為橡皮圖章吧。
而申時行打太極說,內閣本是禁近之職,只要替天子保密,不需要你思考什么。我在大臣與天子間相護協調即可,至于其他的話不會啰嗦一句。
申時行向林延潮道:“延潮,你身為翰林,一切當以入閣為矢。他日老夫若為首揆,還能不會在天子面前力薦你嗎?”
“眼下你務需忍耐,不可輕舉妄動。你心底若有抱負,不妨將來再施展啊。”
林延潮勸不動申時行,申時行倒反過來勸林延潮了。
林延潮道:“謝恩師栽培,那學生再問一事,若前任閣臣觸怒天子,以致降罪,恩師也不聞不問嗎?”
申時行一愕。
林延潮這話終于說到了他的心坎里。
林延潮問的涉及到一個官場的'潛規則',那是官官相護。
林延潮之所以想保張居正身后,其實是保將來林延潮自己。那對申時行而言,保住張居正,何嘗也不是保自己呢。
若擔任過內閣大學士的大臣,將來都沒有好下場,那么這個高風險職業,誰干了都整日提心吊膽的,自己也是不爽啊。
今天你能用這個借口將你的前任整下去,那么明日別人也能用這個借口將你整到。嘉靖朝夏言被殺,嚴嵩被抄家,這幾個首輔是被嘉靖用發動群眾斗群眾的手段整垮的。臣表率的首輔大學士,竟搞成了高危職業。
前車之鑒在前,所以徐階以后,這些閣老們各個都學精了。大家算見了面都恨不得問候對方十八代祖宗,可也達成了的一個共識,那是基礎的底線。
這底線在哪里?是咱們不殺人,不抄家,相當于宋朝不殺士大夫。誰敢破壞這規矩,將來必遭到這規則的反噬,算天子也不例外。
故而張居正之后的,明朝首輔在皇帝面前一個一個會打太極,以學習徐階為榮,張居正為恥,這是惡果。
申時行踱步沉思了片刻,然后道:“閣臣之榮辱,事關國體,豈能不護。”
林延潮心知涉及至這一點,連申時行也不可與自己敷衍。于是林延潮道:“有恩師這句話,學生知道如何辦了。”
見林延潮這么說,申時行立即后悔了,馬補救道:“那也需有萬全之把握方可。”
林延潮道:“恩師,學生明白了。”
說完林延潮這才真正告辭離去。
林延潮走后,申九入內。
申時行嘆著道:“這林三元,真是令人不省心,不是閣老卻操著閣老的心。”
申九笑著道:“老爺你不是正欣賞林三元這一點嗎?否則也不會最重看這個門生啊。”
申時行點點頭道:“話是這么說,可是延潮這何嘗不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他這是要把自己的前程全部達啊,年紀輕輕得來的狀元,又是三元及第,仕途還這么順,故而他實太不知珍惜了。”
“你馬去與宮里打個招呼,說我會薦沈一貫為日講官。有此人在,至少延潮也有個幫手,或者我們也有個退路。”
申九一愣馬道:“是,老爺。”
從申府回府后。
陳濟川立即向林延潮問道:“申閣老怎么說?”
林延潮搖了搖頭道:“恩師不僅不支持,還大力反對。”
陳濟川心底松了口氣,面道:“老爺,申閣老,對你是一片愛護之意,若是你被牽連至此事之,也是辜負了他一番栽培之意。”
林延潮點點頭道:“我怎能不知,你們都不希望我替張忠說話吧。”
陳濟川垂下頭,表示默認。
林延潮笑了笑道:“無妨,心存畏懼,也是為官長久之道,我還是那句話,沒有完全把握,我不會說一個字,你先去將孫承宗叫來。”
陳濟川稱是后離開。
不久孫承宗入內見林延潮道:“東翁,這么晚了叫我有什么事嗎?”
林延潮笑了笑道:“孫先生來我幕有多久了?”
孫承宗道:“大約一年半了吧。”
林延潮點點頭道:“是啊,光陰如箭,當初孫先生來府之情景,仍好像是昨天的事啊。”
孫承宗笑著道:“東翁,說來慚愧,你聘請孫某為大老爺的西席,但孫某卻未能盡職,真是令人難為情啊。”
林延潮聞言大笑道:“孫先生,也會難為情嗎?不過這一年半來,孫先生在幕替我出謀劃策,實助我良多。”
孫承宗聽林延潮這么說,不由一愕問道:“老爺,怎么突然與孫某說這些話,莫非府要出什么大事嗎?”
林延潮笑著道:“哪里有什么大事,對了,我記得我與你說過,你在我幕,可以隨時參加順天鄉試。”
孫承宗垂頭道:“是,我正在準備考遺才試。”
要知道孫承宗雖是順天府的在籍生員,但因為他出外游學,并不在學宮里報備。
再加孫承宗沒有錢打點學官,所以科考成績從來都是在三等以來,只是僥幸沒有被革除而已。
所以如孫承宗這樣的生員要參加順天鄉試要經過錄科,遺才的考試,通過后才允許參加鄉試。
在鄉試里有一不成的規矩,算你通過了遺才試參加鄉試,那么考取幾率,以及名次也科考來的士子低。
林延潮向孫承宗道:“既是如此,今年的遺才試你不用參加了。”
孫承宗訝道:“這是為何?”
林延潮拿出一書信道:“我已與順天府督學舉薦了你,你持我的薦信,可直接去參加鄉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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