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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二十四章 大大的忠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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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居正居然放心的走了?

  豈不是相信林延潮已是控制住了局面?就憑一句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劉一儒,洪鳴起見張居正一走垂淚心道,相爺,你不能走啊,你走了誰來主持大局啊!

  其余眾官員見林延潮仍立于闕下,但此刻已全沒有了方才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

  眾士子們反而是誠心誠意地向林延潮討教。

  此人居然將叩闕逼宮之事,變成了一場講學,這說出去誰信啊?不說士子,連一旁的官兵們都是聽得津津有味。

  士子爭相向林延潮,請教事功之學。

  而林延潮是應對如流,有問必答。

  但凡遇到士子問難,林延潮都似不假思索般,似于眉睫間得之妙語,三言兩句之下即令士子們拜服。

  這等辯才這等急智,每名官員在這一刻都只能是自嘆不如,深感覺此子前途遠大,不可限量。

  至于對一旁的洪鳴起不由都是一并搖頭,心道此人是如何之蠢啊,居然得罪了林三元,真是自己與自己過不去。

  城樓下眾士子此刻已是拜服。

  “狀元公此言真撥云見霧,深解我等之惑,只是如此事功之學更應推廣天下才是,吾等更不能見朝廷禁之。”屈橫江起身道。

  眾士子們一并附和,經過今日林延潮的開壇布道,他們已是成為了林學的忠實簇擁。

  但眾官員都眉頭一皺,林延潮此刻就是再大的能耐,也是勸服不了張居正,讓他改變主意啊。

  看著士子們渴求的眼神。

  林延潮笑了笑道:“曾經有位古人雇匠人雕馬。匠人取巨石而雕,三年功成,雇主視之甚奇,問匠人,汝怎知此巨石中有馬?”

  這比喻令眾人不由莞爾。

  林延潮道:“我輩口口聲聲言事功學,卻不見事功,正如雇主見石馬,而不見匠人三年之雕琢。”

  “學派之說名目而已,古人沒有事功之學,難道就不求事功了嗎?正如程朱不出,孔圣就不談正心誠意?孔圣不出,三代就不知仁義?”

  林延潮的話娓娓道來,說了一半眾士子已是露出了深以為然的神情。

  林延潮放眼四顧大聲道:“事功之學,只在事功二字而已,幾年之后,或許使事功之學不存,但只要大家記住事功二字,那么此學不死,甚至百年后數百年后,儒學已是道亡,只要我等記住仁義二字,圣賢之學不死!”

  長安右門的城樓之上,申時行對左右道:“本閣部也回宮復命了,你們誰愿與我同去。”

  城樓下的掌聲如雷,響徹不止,曾省吾等堂部官員也是一并向申時行道:“吾等與閣老一并見駕就是。”

  “也好。”

  申時行,曾省吾走后。

  劉一儒對左右道:“我道狀元公有什么本事,也不過是這口頭事功的一套!”

  洪鳴起在旁附和道:“劉部堂所言極是,此雕蟲小技何足掛齒。”

  劉一儒見洪鳴點頭然后道:“本部堂先行一步。”

  見劉一儒要走,洪鳴起連忙道:“劉部堂,你與閣老都走了,此地誰來主持大局啊?”

  劉一儒拉起洪鳴起的手道:“此處還有你洪大人嗎?洪大人,你可是國之棟梁,朝廷干臣,主持大局之事舍你其誰,不要推脫了。”

  “下官?下官連一個官兵都調動不了,萬一士子們鬧事怎么辦啊?”洪鳴起急忙,卻見劉一儒頭也不回地走了。

  “洪主事,借光!”

  周子義跟著劉一儒,拂袖從洪鳴起面前走過。

  “洪主事,借光!”

  “洪主事,唉!”

  “洪主事,還是想想如何與圣上交代吧!”

  其他官員一個個從洪鳴起面前經過,最后只留下洪鳴起一個個孤伶伶地在城樓上。

  此刻武英殿里,小皇帝手足無措地坐在殿內,四周都是只有他侍奉多年的心腹太監。

  “自太祖開國來,還未出現過士子叩闕之事,而朕登基恰十年之際,居然出現此事,難道朕是無道之君,不配主此神器,以繼承列祖列宗傳下的基業?”

  張誠等幾名心腹太監連忙勸道:“陛下,切莫這么說,陛下登基以來,兢兢業業,實有為之君啊,此事說不定有人在后搬弄是非,陛下還請先進御膳,說不準立馬元輔就勸退了這些士子回宮見駕了。”

  小皇帝搖了搖頭道:“朕哪里有胃口。可有去請林講官?士子信服他的永嘉之學,若是他出面必可解決。”

  “方才宮禁回稟,說林講官已是入了皇城,料想已是去長安右門。”

  “如此就好了,林講官有應變之才,他必能勸退士子。”聽說林延潮去了長安右門,小皇帝神色稍定。

  小皇帝仍坐在武英殿里等候消息,但是張居正一直沒有回宮,于是他又陸續派了好幾名太監去長安右門探聽情況。但回來的幾個太監都是給他帶來失望的消息,連一貫信賴的張先生,也是毫無辦法,朝廷若不答允條件,士子就不肯離去。

  小皇帝聽了再度垂下了頭,幾乎捶胸道:“滿朝大臣都不能替朕分憂嗎?”

  此刻太監張鯨急匆匆地奔回殿內,喘粗氣言道:“陛下,林中允已……是到了長安右門……勸說士子了?”

  小皇帝見張鯨一臉喜色,不由驚喜地問道:“林中允既來,那士子們可退去了嗎?”

  張鯨笑著道:“士子們仍未散去……”

  小皇帝一臉失望道:“怎么連林中允也辦不成嗎?”

  張鯨好容易喘勻這口氣道:“陛下,瞧奴才這張嘴,話沒說完,奴才該死。”

  “別該死了,到底怎么回事?”

  張鯨道:“臣親眼所見,當時眾大臣們束手無策,唯獨林中允不辭艱險,竟是孤身一人出城勸說士子。”

  小皇帝聽了驚道:“此真將生死置之度外,林卿家真的一個人出去了?”

  張鯨笑著道:“是啊,陛下,若非奴才親眼瞧見,誰知道林中允竟有如此勇氣,古人有顏真卿罵李希烈,今有林三元勸士子!”

  “呸!你這個狗才,林卿家此刻還沒死呢,你拿顏公相比,真是晦氣,再說眾士子們豈是如李希烈那樣的叛賊?”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張鯨見小皇帝雖是罵人,但龍顏上卻是帶著笑意的樣子,心底也不怕,只是叩頭道:“奴才肚里墨水少,但是林三元是如顏公那樣大大的忠臣,是斷然不會錯的。”

  聽張鯨這么說,小皇帝頓時哈哈大笑,然后走到張鯨面前踢了他一腳道:“那還要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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