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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零六章 殺一儆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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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近午朝時。

  紫禁城里雪后方晴,不過天氣還是很冷。

  午后,天子決定文華殿內視午朝。

  明朝開國,太祖,成祖兩位皇帝都是十分勤政,不說早朝,還設立了午朝理政。

  到了后來子孫不如兩位那么勤政,午朝,就已是可有可無。

  但張居正成為首輔后,又重新設午朝。萬歷朝的午朝,多在文華殿舉行,不同于太祖,成祖多在武英殿舉行。

  午朝比早朝規模略小,內閣大學士中只有申時行一人押班,朝官也不過幾十人,規矩也不如早朝時那么多。

  等候午朝時,一封奏疏在候朝官員間流傳開來。

  這封奏疏的疏名就是提神,令看過人的都為之一醒,令人印象深刻。

  奏疏的名字是,大奸似忠包藏禍心疏。

  眾官員們傳遞著這封奏疏,都是笑著道:“這到底是何人要死磕啊?”

  “這等之詞,實是很久沒看過了。”

  “看來又有熱鬧可看啊!我等看看是何人所寫。”

  眾官員不由笑了笑,打開奏疏后,看了后都是不約而同地同時‘哦’地一聲。

  原來如此啊!

  眾官員都露出玩味的神色。

  身著斗牛服的林延潮,從講官值廬來到文華殿,正好見到階下蕭良有,張懋修這幾名翰林在談笑。

  林延潮與蕭良有,張懋修雖為同年三鼎甲,但一直不睦,平日見到了不過彼此拱手就行別過,不會湊上去聊天。

  林延潮一如往常,拱了拱手就要走到殿上,但今日蕭良有,張懋修卻一并笑著道:“這不是宗海么?”

  見對方主動開口,林延潮也不能不上前應答,否則就被同僚說一句,傲慢,不知禮數。

  林延潮笑了笑,走到二人面前拱手道:“兩位同咨在談什么如此高興?”

  在官場里,有一等關系比同年更進一步,那就是同咨。

  同咨就是一并被舉薦為官,名列吏部頒發的同一咨文中。

  林延潮,蕭良有,張懋修三人同為萬歷八年的三鼎甲,大家同時入翰林院為官,所以關系十分親厚才是。

  不過林延潮入翰林院時,甩鍋將大明會典的事交給蕭良有辦,自己一心鉆營入了內閣,眼下為日講官,所以蕭良有對林延潮就頗為不快。至于張懋修不用說了,因為林延潮與張居正關系不怎么樣,所以他與林延潮關系也很差。

  蕭良有本來是向林延潮譏諷一番,但見林延潮開口一句同咨,斟酌了一番,還是留了幾分情面,沒有說出口來。

  不過張懋修卻絲毫不客氣道:“宗海兄,我們看到這六科廊抄發的這份奏疏,不由十分好笑,你是不是也要過目一二。”

  林延潮看張懋修神情,知必沒有好事,不過此子與其父不在一個級數上。

  “哦,那我也看看好了。”林延潮從張懋修手里接過抄本。

  于是張懋修等人就等著看林延潮氣急敗壞的樣子。

  若說之前幾位言官彈劾林延潮的奏章,還算因事而彈劾,那這份奏疏純粹就是為了彈劾而彈劾。

  “大奸似忠包藏禍心疏,呵呵。”

  “這‘言事功,實無一功。言報國,未成一事’說得蠻有道理嘛。”

  見林延潮如此,蕭良有都是一愕,然后心底暗笑,叫你裝,搞什么大臣體面。

  張懋修一臉誠懇地道:“宗海的心胸真寬(虛偽)啊!”

  林延潮看了張懋修一眼,笑著道:“昔日陳琳作檄文罵曹操,曹操時苦于頭風,病發在床,因讀陳琳之文,驚出一身冷汗,翕然而起,頭風頓愈。”

  “以今思之,古人之風,不由悠然神往,張兄要與我共勉才是啊。”

  張懋修滿口的話頓時被噎住。

  這叫什么?

  譏諷不成,反而被林延潮強喂了一鍋心靈雞湯。

  張懋修被林延潮的雞湯,灌得肚子滿滿的,臉上漲得通紅,一副要上吐下瀉的樣子,卻只能看著林延潮一甩袖子,揚長而去。

  “看你還能得意多久。”張懋修氣道。

  午朝之后,林延潮回了寓所。

  因為成為日講官后,出入紫禁城辦事十分頻繁。

  再住在國子監什么的,在路上耽擱的功夫就太久了。

  所以林延潮也是如很多朝參官那般,在東長安街附近租了一處宅子,平日若是公務太忙,當夜在可住在這寓所里,次日再去早朝或日講,可以少了路上的功夫。

  同時林延潮公務應酬之事,也是放在這里處理,有官員來拜會自己,也在接待,也免得門庭若市,打攪了林淺淺靜養。

  林延潮回到寓所后,陳濟川先遞上了一疊拜帖。

  林延潮草草將拜帖一看,然后丟在一旁,再拿出那大奸似忠包藏禍心疏給陳濟川道:“刑部洪鳴先寫的,你先看看。”

  在從于林延潮麾下前,陳濟川文墨本不怎么樣。但林延潮卻一直要他用功,還讓孫承宗指點陳濟川學問。

  所以陳濟川眼下文章水平雖是一般,但看懂這奏疏,問題已是不大。

  陳濟川看完后,頓時大怒道:“老爺,這實在是欺人太甚,以往那幾個御史彈劾你的奏章,尚有條理可言,但這奏章滿口胡言,自顧講自己的話,一片抹黑老爺你的心思,這實不可忍啊!”

  林延潮點點頭道:“你也覺得不能忍啊,我本以為自陳表后,就不會有人彈劾,但沒料到這洪鳴起急著跳出作死。這等瘋狗若是不一棒子打死,以后朝堂之上,豈非人人以為我林延潮好欺負。”

  陳濟川道:“老爺,是不是也要如對付余子游那般對付洪鳴起?如此必能殺一儆百!”

  林延潮聞言搖了搖頭道:“那倒不必,若是此刻洪鳴起有什么閃失,那么朝堂上人人都會以為是我林延潮所為。我既要教訓這條瘋狗,也不可讓人抓到把柄。”

  陳濟川知林延潮心底必有了成算,于是道:“老爺請吩咐。”

  林延潮問道:“上次我叫你在京城多找幾個可以使喚的心腹之人,你辦得如何了?”

  陳濟川低聲道:“回老爺,已是物色了幾人,都是口嚴謹慎之人。”

  林延潮點點頭道:“那就好了,眼下是用他們的時候了。”

  “你附耳過來。”

  于是林延潮低聲對陳濟川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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