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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七十七章 儒臣辯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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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子義在翰林院資格很老,林延潮聽聞他在翰林院任學士教習庶吉士時,威嚴很重,至今每名翰林見了他都戰戰兢兢。

  林延潮在翰林院時,周子義調去了南京國子監任祭酒,故而無緣見面。

  這一次他與林延潮同任經筵講官,二人才有打交道的機會。

  周子義看了林延潮一眼,負手道:“林三元辦事我還不放心嗎?老夫哪敢指教你,不過來看看而已。”

  按道理周子義需與林延潮配合演禮,但周子義明顯沒這打算。而且周子義的話有釘子,不過周子義是翰院前輩,自是有資格這么與林延潮講話。

  林延潮恭敬地道:“周前輩數任經筵講官,深受先帝賞識,侍生當然要從周前輩這取經。”

  周子義捏須道:“林三元莫要給老夫戴高帽,老夫不吃這一套,做人持身要正,不必學阿諛奉承這一套。”

  林延潮笑道:“前輩教誨真金玉良言,只是世上如先生這般剛正不阿,又不愿受人高帽的人,恐怕找不出第二個了。”

  周子義聽了點點頭道:“林三元客氣了。”

  周子義與林延潮在文華殿演禮完畢后,一并離殿。

  來至階下,林延潮看見曾省吾,王篆二人各帶著隨從侯在這里,見了周子義,二人都是一并行禮。

  林延潮與眾經筵官,自是不能與他們這些二三品高官為伍,都是行禮后離去。

  林延潮走到會極門時,回頭看了一眼曾省吾,王篆與周子義談笑的樣子,察覺到幾分陰謀的意思,于是向一旁任經筵鳴贊官的鴻臚寺使問道:“明日殿上侍班經筵官有誰?”

  每一次經筵的侍班的經筵官都有不同,一般是尚書,侍郎,都御史,通政使輪著換。

  天子在經筵前會提早下敕諭通知。

  鴻臚寺使自是知道有那些人參加經筵,于是如實說了侍班的經筵官名字,其中正有王篆,曾省吾的名字。

  聽完之后,林延潮點了點頭,雙眼瞇了起來。

  此刻曾省吾,王篆二人,與周子義在曾省吾府上說話。

  曾省吾擺了一桌酒席,盤了一桌子的山珍海味。

  曾省吾,王篆見周子義沒有一筷子沒動詢問:“是不是本堂部從老家帶來的廚子,不合敬庵先生口味?”

  王篆笑著道:“敬庵先生是無錫人,可能平日吃得是家鄉菜吧。”

  周子義卻淡淡地道:“那倒不是,只是老夫平日吃長齋。”

  曾省吾恍然道:“這倒是失于打點,立即命廚房升小灶煮一碗素面來。”

  周子義道:“大司空今日請老夫前來,其用意是在經筵上與林三元辯難吧。”

  曾省吾直言道:“確是如此,林宗海他自持狀元,不及二十歲也敢注經,放大言說為古書作注疏,此真狂妄之極。敬庵先生乃朝中名儒,在經筵之上正駁斥此后生,也好讓天下讀書人知道什么是經學正宗。”

  周子義皺眉道:“爾等一直說林三元狂妄,但今日在文華殿,我與他見過一面,此人十分謙和,絲毫沒有得志而驕。何況林三元三元及第,文章直追蘇韓不說,論經學當世后進中恐怕也無人出其之右,老夫也沒有駁倒他的把握,你們太高看我了。”

  王篆道:“敬庵先生放心,經筵上我與大司空等幾位大臣都是站在你這一邊。”

  曾省吾一旁道:“誒,紹芳兄,敬庵先生駁倒林宗海這黃口小兒輕而易舉,豈會要我等助力。”

  周子義聽曾省吾這么說,搖了搖頭道:“司空,少宰,你們別用激將之法,我與林三元乃學問上分歧,卻非私仇。經筵辯經,老夫應下,不過因禮不辯不明而已,你們再這么說卻是沒意思了。”

  曾省吾與王篆都是大喜,有周子義這樣經學大家出馬,想來林延潮肯定在經筵上敗下陣來。

  曾省吾拱手道:“如此真太好了,經筵上已是多久沒有這般儒臣辯經了,但盼能比之鵝湖之會。”

  鵝湖之會乃理學大宗師朱熹與心學大宗師陸九淵的辯難。此會因兩位大儒辯經而名留千古,曾省吾這么說顯然是拿此往周子義臉上貼金,稍稍不足的是也捧了林延潮。

  不過聽了曾省吾的話,周子義卻眉毛一抖,不快地道:“此言差矣,陸象山焉能與朱子相提并論。”

  就在曾省吾,王篆與周子義商議時。

  林延潮還在日講官值廬里,完善明日經筵的講章。

  林延潮自知道曾省吾,王篆同列經筵侍班后,就回到值廬里將講章再看一遍,看看哪里還有邏輯上不夠周密的地方。

  如言辭鋒芒太盛的地方,潤色一下,稍稍藏鋒。理據不夠充足的地方,寧可刪掉不講。

  乍看林延潮實在太過小心謹慎,可實際上明日經筵,聽眾不止有皇帝一日,而且百官齊集,若是被人抓住漏洞,一頓狂批,必然經百官之口傳揚出去。那么林延潮真要顏面掃地,無法在朝堂上立足了。

  當然若是經筵上講得好,林延潮的名聲也會更上一層樓,給天子當過經筵講官,日講官,無疑讓林延潮往經學大家的路上更近了一步。

  所以此刻林延潮再小心也不為過。

  “宗海,太好了,終于找到了你?”

  林延潮抬頭看去,原來是黃鳳翔。

  林延潮見他一臉著急的樣子問道:“鳴周兄,為何如此急切?來,坐下說話。”

  黃鳳翔坐在林延潮面前,取了他案上的茶壺倒了碗茶喝下后,方才順了氣。然后黃鳳翔道:“宗海啊,大事不好了,我聽聞明日經筵上有大臣要針對你。”

  林延潮聽了笑了笑,原來這是真的道:“針對我?我有什么好針對的。”

  黃鳳翔低聲道:“你莫問我消息是從哪里聽來的?只能與你說,明日曾司空,王少宰,聯絡了幾名朝臣,還有經筵講官周祭酒,要在經筵上將你駁倒。”

  “告訴我消息的人與我說,宗海是不是哪里得罪了曾司空,王少宰,說他若是你就連夜去曾司空,王少宰門上道歉,否則明日經筵上你只有名聲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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