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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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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洛書眼下是絞盡腦汁要找出一錯處來,但卻也是沒有辦法……

  要知道身為同考官,不說在薦卷上,要寫上自己的評價意見,向主考官說明為何的原因,就是在落卷上,也要寫出這篇文章到底是因為什么,結果沒有被錄取。

  但是何洛書發覺自己真的寫不出來。他抬起頭看了一眼,對案的方閱卷官也是正好看了過來。

  何洛書有幾分心虛,笑了笑點了個頭。方閱卷官走過來問道:“何大人,方才那篇薦卷如何?”

  何洛書笑了笑道:“好,文字清通,我已列入薦卷之列了。”

  方閱卷官聞言大喜道:“何大人,真是太好了,我看此文有望經魁啊!”

  何洛書聽了呵呵笑道:“不好說,不好說。”

  說完這句,何洛書就是一副不欲多談的樣子。方閱卷官見何洛書的臉色,覺得有幾分奇怪,但面上沒有表露出來,只是回去繼續改卷了。

  至于何洛書重新拿出林延潮的卷子,想了想他在文章上寫了個‘文墨粗陋’的評語,然后將卷子擱在一旁。待到無人察覺時,何洛書將林延潮卷子拿到數堆落卷間,隨意選了一堆塞入最底下放好。

  何洛書自以為沒人看見,卻不知這一切正被方閱卷官偷偷看在眼底。

  尚書房里又如此過了數日,接著第二場第三場的卷子又是呈上,何洛書看完三丑,最后確立了三十篇本房薦卷。

  方閱卷官留了個心眼,將三十篇薦卷都看了一遍,卻沒有之前自己的文章。當下他知道了什么,可是他不敢說,一位當紅翰林不是他惹得起的,他還有老婆孩子。

  方閱卷官心知,按照會試‘去取在同考,參定高下在主考’的原則,同考官雖無法決定名次,但有罷落卷子的權力。

  同考官若是真的不取你,就一點機會也沒有了,除非……除非主考官會去各房搜落卷。

  當然這個概率是不高的。

  當下何洛書在將林延潮的卷子罷了后,三場文章一并看畢,衙三十張本房薦卷,其中二十是正卷,十是備卷交至聚奎堂里。

  此刻聚奎堂里,申時行,余有丁正審閱各房呈送上來的薦卷。

  聚奎堂里,除了正副主考,還有內監視官,提調官作為監督,免得二位考官徇私。

  申時行一面看著卷子,一面與余有丁,笑著道:“五柳先生,你看這幾個房官,將自己房里,幾篇薦卷,簡直是吹得天上有,人間無,各個是蘇軾,韓愈復生之才,老夫都替他們臉紅了。”

  余有丁當年告補家,效仿陶淵明,在家門前種五顆柳樹,號五柳莊。故而申時行調侃余有丁為五柳先生。

  余有丁聽了笑道:“申翁,房師與考生有師生之誼,哪房房師不希望自己一房的考生能奪會元的,故而極力推崇。”

  申時行點點頭道:“是啊,故而你我身為總裁的,自是要有把握的分寸。那幾份薦卷你覺得如何?”

  余有丁聽了沉吟了一番道:“無論是理趣,氣格,這幾篇都寫得一絲不茍,都可稱得上是一時之選,這樣的文章好是好矣,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覺得,文章太刻于求全,反是少了什么,正所謂大巧者不工也。”

  申時行哈哈一笑道:“余兄太苛求了,你說的是千古一遇的文章,豈是輕易見得?”

  余有丁捏須笑著道:“那倒是未必。”

  兩人一笑不說什么了,繼續看卷。

  兩位主考看卷到了晚間,各房呈上的卷子已是讀得差不多了。

  貢院內有內供所,專門負責給各房考官供給飲食,其中費用皆是公出。

  兩位主考官正在讀最后幾篇卷子,這邊內供所即是端來了銀耳燕窩羹給兩位主考。

  申時行擱下卷子,對一旁仍閱卷的余有丁笑著道:“余兄,歇一歇吧,只剩最后幾卷了。”

  余有丁笑了笑將卷子擱一旁,起身對北方紫禁城方向拱了拱手道:“自繼副總裁來,每日戰戰兢兢,總算沒耽擱差事,不負了皇恩。”

  申時行聽了贊道:“余兄真是秉公之臣。”

  供給所端上銀耳燕窩羹后,申時行對坐在一旁無事可做的內監視官,提調官道:“也給兩位大人,呈一份。”

  兩位內監視官,提調官連忙起身道:“此乃是圣天子給兩位大人的特供,屬下不敢用之。”

  申時行擺了擺手道:“你我都是為朝廷當差,哪里有什么特供。”

  于是供給所之人也給兩位官員呈上銀耳燕窩羹。二人受若驚地一并行禮道:“卑職多謝閣老厚待了。”

  吃完銀耳燕窩羹,申時行與余有丁商議了幾句,這錄用的三百零二名貢士,幾乎已是定下,下面就可以填草榜了。

  草榜即是朱卷的排名,確認后一式三份,自己留一本,交給提調,監試官一本,外簾官一本,最后根據草榜名次比對朱卷與墨卷,確認無誤后。請知貢舉,監試,提調等官入內簾,鋪堂卷,拆彌封,填正榜,定下最后名次。

  所以到了填草榜,差不多也就是定下三百零二貢生最后排名了,差不多就可以稱得上是板上釘釘了。

  不過此刻申時行卻在想著,他閱卷時看了幾份尚書房的首卷,對于三位尚書房同考官呈上可定為經魁的卷子來看,他都覺得平平,至少談不上出類拔萃。

  當初林延潮來府上拜會自己時,也送上過他的文章。申時行對林延潮文章的水平,心底有數,但尚書房送上的這幾篇,沒一篇及得上的。

  申時行心想,這期間是否出了什么意外?

  也是,很多考生在平日文章寫得花團錦簇,但到了科場上,卻是寫得平平,十成功夫拿不出五六成了。

  而有的考生,平日文章寫的不怎么樣,但一旦考試時,卻猶如神助,與平日判若兩人。

  這都是有的,可申時行此刻想的是,若是林延潮發揮失常,導致連閱卷官,房官那一關都過不了,如此他也無話可說。

  但是事實不是如此啊,之前余有丁看了林延潮的卷子,明明稱贊不已的,這其中莫非有蹊蹺?

  想到這里,申時行看向了余有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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