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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七十八章 拜見申時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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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延潮聽了劉鎮這么說,頓覺得冷冰冰的歷史,在自己眼前鮮活了起來。

  這既算是八卦新聞的邊角料,也是與自己眼下的科舉息息相關的。

  事實上,此前在閩中時,林延潮也打探過此事,湯顯祖寫紅泉逸草一書后,名聲了得,赴京師前,即成為舉人中最有名望的人物。

  萬歷五年春闈前,張居正為了讓自己兒子揚名,讓其弟張居謙,攜其子張嗣修,親至湯顯祖寓所拜訪。

  湯顯祖是否有賣二人的帳,就不清楚了,有人說有,也有人說沒有。

  不過事實上湯顯祖在上一次春闈里落榜。而另一人沈懋學卻中了狀元。

  正在林延潮在細細思的時候,湖廣會館那傳來爆竹之聲。

  林延潮目光轉向堂外。

  劉鎮笑著道:“看見了嗎?眼下湖廣會館正是鮮花似錦,烈火烹油之時。”

  林延潮笑了笑,劉鎮說得沒錯,雖是京城郊外,但畢竟是會館居地,竟是半夜鳴放爆竹,這簡直……簡直將治安條例不放在眼底嘛。

  劉鎮苦笑道:“我只恨自己沒中過解元,也沒寫出如兄臺尚書古文注疏這等大作,不入他人之眼,否則早就去張府私謁,以作進身之道了。”

  說著劉鎮著看林延潮的神色。

  但見林延潮笑了笑道:“劉兄醉了,早些歇息吧!”

  劉鎮一愕,林延潮沒有表態。

  對林延潮而言,他從始至終就沒打算過投張居正,但不等于自己可以隨便表示與張居正劃清界限,沽名以示清高。

  再說一個落魄舉人有什么好透露自己政治傾向。

  至于張居正一黨現在確實是勢大,但歷史上張居正倒臺后。凡事與張居正關系親密的天下督撫,大臣都被清算,黯然離開官場。

  用句湯顯祖后輩孔尚任的話。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現在投效過去,就為了風光個幾年?

  自己還是按部就班的,拿出老師林烴的信,以年家子的身份,去申時行門下投帖,與這位將來的會試主考官早早打好關系。

  這才是自己的大腿嘛。

  不過林延潮待與劉鎮打聽閣臣時,卻是嚇了一跳,差一點道了一句。馬自強是什么鬼?

  劉鎮道:‘前禮部尚書,當今閣臣第三人。‘

  林延潮不由露出幾分人算不如天算的感覺,在兩年前,他本以為大明閣臣排名是,張居正,呂調陽,張四維。

  呂調陽和張四維都主持過會試,那么今科主持會試的,必然會是剛剛補入內閣的申時行。

  但是林延潮這小半年來一直在路途奔波,消息不靈通。卻不知眼下內閣閣臣排名不是這樣的。

  現在張居正依舊是首輔,不同是次輔呂調陽已請病休,次輔現在由張四維擔當。而新補入內閣的,雖有原禮部右侍郎申時行,可在他名前還多了一個人,那就是前禮部尚書馬自強。

  大明內閣排名時,按入閣的時間先后而論,如果同時入閣,則論官位,再之后論資歷。

  馬自強和申時行都是萬歷六年時入閣的,可馬自強入閣時是禮部尚書。申時行是吏部右侍郎。

  雖說入閣后,申時行也領禮部尚書銜。官銜上與馬自強平起平坐,但這先后之差決定排位之差。

  差一名。就決定很多事,比如今科會試,如不出意外,就是馬自強為會試主考官,而不是申時行。

  林延潮不由長嘆,這,這都是穿越前,書讀得不夠細的鍋啊。

  但聽劉鎮突然話鋒一轉道:‘不過聽聞馬閣老入閣后,一直身子不太好。‘

  不早說。林延潮不由腹誹。

  從劉鎮的這句話里,林延潮聽得少許轉機,若馬自強因身體不適退出,就是申時行補為主考了,或許現在去拜謁是個上門燒冷灶的機會也說不定啊。

  要是真到申時行定為春闈主試,那時見面就是另一個意思了。

  休息一夜,次日林延潮著手安頓的事。

  會館掌柜來與林延潮打聽,你是準備買房還是租房的事。

  林延潮雖懷揣八百兩銀票的巨款,但想到北京買房始終底氣不足,但打聽了一下,才知道你妹的,怎么這房價如此接地氣。

  正陽門外,屬于外城,一小四合院,五間房的,只賣三十五兩。

  帶門市和倒座的也才五十多兩。內城里會貴一些,但也差不太多。

  三十幾兩的房價這絲毫不貴啊,如果明朝有北漂干個兩三年活,就能在帝都買房了。

  所以掌柜說來京的讀書人多買了房子定居,這是有道理的。

  林延潮再看看自己住的小四合院,正房左右廂房一共三間,南面只砌一座墻,沒有倒座,門市,確實有些寒磣。

  不過林延潮卻不準備搬家,雖然林延潮對老北京的四合院還是滿喜歡的,若是一進京就追求華宅美居,會給人一個不務實的形象,現在還不是時候,以后再買也不遲,這個時代的房價可不會如火箭般亂竄。

  于是林延潮打發陳濟川出去采買必須之物,而他卻找掌柜問了幾個當朝大員大概的居所。

  然后林延潮回屋里將林烴給自己的信,以及從幾千里外閩地帶來的一些土產攜起,出門雇了一輛馬車入城了。

  馬車從崇武門入了內城,然后一直向西。

  馬車車簾外也是漸漸喧鬧起來了,林延潮坐在車里閉目養神,對于四九城的熱鬧,無暇看一眼。

  他知道他一會要去見的人是誰,此人對自己的觀點看法,很大將影響了自己十幾年以后的命運,所以自己是一點錯都不能有。

  林延潮將此人的履歷,以及史書上對對方的評價,在心底反復的捋著,越想越是有幾分忐忑。

  不過隨著馬車漸漸走著,林延潮索性將一切放空,將平日喜歡的文隨口默背了起來。

  ‘老爺,到地頭了。‘簾外車夫言道。

  當下林延潮整了整衣衫下了馬車,找了人問路,走到一座宅子前。

  幾個門子站在門外,林延潮還未舉步。

  門子即冷冰冰地開口道:“這里是閣老府邸,五品以下官吏謝絕私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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