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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學風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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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廩膳生員就這么好。”當下這生員頓時心底就不平衡了。

  他們三人雖是心底不平,但見了江教諭不以拜師禮的貴重,而只看個人成績優劣,反而生起了一股敬重之心。

  林延潮見幾人表情,只能暗嘆一聲,你們實在太膚淺了。

  林延潮得到江教諭的承諾后,總算是將交游這事辦下來,算是為以后的長期曠課做好了準備。

  林延潮來前就將縣學里讀書的流程,打聽得十分清楚了。

  國朝初始時,官學上風氣肅然,自國子監而下,都是從嚴治學。但到了萬歷年,學風早已不似當初了。以閩地而論,府學里或許還嚴一些,但地方里的縣學早就松弛不堪了。

  如林延潮縣學里讀書,不過是將自己在濂江書院里的流程再走一遍,每日也是將四書五經,朱子注釋再學一趟。至于教諭和訓導,教書的責任心很差,所以留在縣學里讀書,對林延潮而言絲毫無益。

  因此林延潮不愿留在縣學讀書,反正現在自己吃穿不愁,以后成了廩膳生員后,還有大把外快,索性就拿錢賄賂一把。平日在家讀書,偶爾出外交游,努力早些將那本為尚書作注的大作寫出來,這就是林延潮成為秀才后的打算。

  下面五人就隨著江教諭拜完孔子,又到明倫堂的臥碑前將生員條例念了一遍。臥碑上面規矩很多,但眼下士風松散,生員們大多不將這當回事。

  比如生員不許言事,不許輒便出入衙門。不許糾眾扛幫,對抗官長,對于明朝的生員來說,都是個屁啊!福建這邊讀書人還質樸一點,到了蘇杭那邊。生員有事沒事就抱團與官府對著干。

  后來東林書院,復社一出,更是誰與爭鋒。連顧炎武都說天下三大害,一胥吏,二鄉紳,三生員。

  后面幾日。林延潮,陳應龍就到縣學的明倫堂來上書了。

  明倫堂乃縣學里生員讀書、講學、弘道的地方。林延潮雖說要打算曠課,但是樣子還是要裝一下,新學期開學頭幾天,你就敢曠課。于江教諭顏面上也是不好看。

  不過林延潮來了兩三日,卻見得明倫堂里的人卻稀稀松松的,人并不多。

  按照常制,縣學里廩膳生二十名,增廣生二十名,附學生數目不定。

  這二十名是上限,如偏遠地方的小縣,廩膳生。增廣生常年處于缺員之中。不過如侯官這般大縣,又是科舉興盛的地方,廩膳生。增廣生都是滿額的,所以縣學里少說也有五六十名生員,但幾天明倫堂來,生員一直都只有二三十人。

  在上面講課的江教諭絲毫不覺得奇怪,仿佛習以為常。

  江教諭教得是中庸,里面的文章林延潮早就背得滾瓜爛熟了。江教諭只是照本宣科般的念了一遍。也沒有具體講解什么。

  下面的弟子都是聽得昏昏欲睡。這種感覺好似大學里選修課那般,老師和學生都在混日子。

  當然里面也有如陳應龍那般。始終如一,無論老師講什么。都能認真聽講的弟子。林延潮是蠻佩服的。

  教了不到半個時辰課,江教諭布置下功課就走人。

  明倫堂里的氣氛頓時就不一樣了,方才昏昏欲睡的生員們頓時一下子就精神了。

  一名生員道:“來,來!我們來作四人功課。”

  說著幾名生員都是湊了過去,笑著道:“好,好,今日我們要挑燈夜戰啊!”

  說著這幾名生員都是掏出馬吊牌來,四人聚在一堆,在桌上堆滿銅錢,就開始打起馬吊來。

  林延潮在旁訝然道:“明倫堂里打馬吊?這也行?”

  隔壁案上的一名生員笑著道:“孤弱寡聞了吧!不僅我們打馬吊,教諭訓導他們也打,你看江教諭平日一本正經的,白日躲在屋里打馬吊,晚上就與青樓妓子們夜戰呢。”

  林延潮算早有了準備,但還是道:“這學風未免也太松散了吧!”

  那生員道:“我們也不想啊,但現在很多生員,只在縣學里掛個名。有志于舉業的,要么自己寧可自己在家苦讀,要么轉去大書院讀書,誰還愿意待這里啊!”

  “而不想用心的,家里又有余財的,就花點錢打點一下教諭,反正家里有免役免糧的優厚,只要混過了歲試,作米蟲就好了,那日子也是一等一的。再不然就是去社學坐館,最苦的就是兄弟我這等不上不下的,既有無法更進一步,又沒有錢財打點教諭,只能在縣學里苦熬了。兄弟啊,看你也是與我一般吧,沒錢打點,才坐在這里干耗吧,那慘了,咱們以后要在縣學里一起熬了。”

  林延潮嘿嘿笑了笑,有點不好意思,難不成說明日我也要開始長期曠課了嗎。

  這邊林延潮正這生員說話,另一旁幾個生員在那聊天道:“衣錦坊里剛來了昆曲班,聽說那青衣長得可俊了,不知是男是女啊!”

  “這有什么關系!男女不都一般么。”

  “哈哈,說的是,走,咱們去喝茶去曲,再看看能不能弄到手。”

  “你這風流才子一出馬,還有什么弄不到手的。”

  說著幾名生員當下將書袋一丟,當下就走了。

  “這也行?不是說不能早退嗎?”

  那生員淡淡地道:“他們今日算不錯了,往日來也就是點個卯,反正這幾人也無所事事,來縣學也不過打發時間,給自己找個事做。否則長日漫漫如何打法?”

  林延潮見了那生員問道:“那兄臺你又找什么事打法呢?”

  那生員不緊不慢地從書袋了取了幾本帳本一樣的東西,往上一指道:“你看我從張記緞莊那接了活來干,一日也能掙個錢把銀子,不過一個月也才開張個幾次,咱們窮苦人家出身,再不找些營生干,就得餓死街頭了,你以為我們生員有外面看得那么風光?”

  林延潮來縣學幾日,見識不少,算是大開眼界了,生員里有縱情聲色的(聽戲),有沉迷于娛樂的(馬吊),最后還有勤工儉學的(看帳)。

  這簡直與當年奢靡的大學生活沒差啊!

  林延潮嘆了口氣,但眼睛一轉,卻發覺一旁的幾個生員竟捧了一副活色生香的春宮圖在看。

  這竟然還有課堂上看毛片的。嗯?仔細一看還是唐伯虎的!挺有眼光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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