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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人比解語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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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代可沒有冰箱儲存食材,而楊守文他們住在小村里,一家三口都是現買現做,很少留存食物。在這年月,浪費可恥!朱門酒肉臭說的是那些達官貴人,似昌平這種苦寒之地,糧食并不豐盛,哪怕楊承烈是縣尉,也要小心的打理生活。

  管虎笑道:“楊嫂不必擔心,我與縣尉帶了酒菜,楊嫂做些蒸餅就可以了。”

  說著話,他舉起手,揚了揚手中的酒壇子。

  而楊承烈則遞給楊氏幾個油紙包,沉聲道:“讓人從縣城里帶來的酒菜,給幼娘留一些,剩下的便端上來吧。”

  楊氏聞聽,也就不再贅言。

  “兕子也來吃酒吧。”

  管虎跟著楊承烈走進正堂,招手示意楊守文過去。

  不過,楊守文拒絕了,“叔父不必管我,我不會吃酒,而且昨夜未睡,也有些乏了。”

  “那早點休息。”

  看樣子,楊承烈和管虎今晚不會回縣城。

  也難怪如此,這個時代可沒有不夜城的說法,似昌平這種地處邊荒的縣城,天一黑就城門緊閉,開始宵禁。哪怕楊承烈是縣尉,一旦城門關閉,也難叫開城門。

  這是規矩,與職位無關。

  “兄長,兕子說話挺正常的,可不像有病之人。”

  坐在正堂上,楊氏準備了兩個食盤,分別送到楊承烈和管虎面前。

  唐代的人,還保持著分食的習慣,不太喜歡大鍋飯匯在一起,眾人圍桌而坐。把酒菜擺好,楊氏便回到伙房,開始準備主食。而管虎喝了一碗酒,忍不住好奇問道。

  “說話倒是正常,不過有時候還是糊涂。”

  楊承烈道:“若他腦袋清醒,怎會跟著二郎胡鬧?也幸虧家父生前對他管教嚴格,特別是在習武上,從沒有半點馬虎,才練出如今的身手。否則,恐怕就危險了。”

  管虎頗以為然,連連點頭。

  “兄長,這突然間連續發生命案,恐怕要驚動縣尊。

  王縣令可是個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人,如果他較真起來,咱們這邊的壓力怕是不小。”

  楊承烈撕了一只雞腿,狠狠咬了一口。

  “這件事透著古怪,照今日盤問的結果來看,對方恐怕不會就此罷手。

  他們前日伏擊那個假獠子得手,卻沒有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所以昨晚才會舊地重游,卻不想被兕子和二郎破壞……老虎,我倒是有個想法,想聽聽你的意見。”

  “嘿嘿,兄長這話說得。

  不過我也有個主意,卻不知道是不是與兄長不謀而合。”

  “哦?”

  楊承烈抿了一口酒,看著管虎,露出了笑容。

  千萬不要被管虎那看似粗豪的相貌所欺騙。若他真的和他的長相一樣,也不可能做到緝捕班頭的位子。這緝捕班頭,就如同后世的刑偵隊長,要長著七竅玲瓏心才行。管虎的武藝高強不假,一口大刀,便是十幾個壯漢也休想將他留下。但他之所以能成為緝捕班頭,成為楊承烈的心腹,還是因為他心思細膩,機智百出。

  管虎起身走到楊承烈的桌前,蘸了酒水,在桌子上寫了一個‘詐’字。

  楊承烈哈哈大笑,“老虎果然和我的想法不謀而合。”

  “兄長今日故意拖到最后才走,還把我留下來,我就猜出兄長的意圖。”

  “沒錯,那兇手既然沒有得手,恐怕還會行動。

  以我們手中的人力,不可能專門調撥一批人留守彌勒寺,那就只有轉移他們的視線,來個引蛇出洞。我準備明日回去以后,詐成找到了線索,讓那些人跳出來。”

  “若他們不跳出來呢?”

  “這個……”

  管虎沉聲道:“引蛇出洞固然是好計,卻未免有些被動。

  他們一天不出來,咱們就只能等一天,這世上只有千日做賊,卻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依我看,咱們還得查!不但要查,更要大張旗鼓的查,逼得他們跳出來。”

  楊承烈輕輕點頭,手捻胡須。

  “怎么查?”

  “城里這邊倒是好辦,只需增加人手,盤查嚴謹。

  倒是孤竹那邊……二郎也說了,兇手是兩個獠子。咱們這里地處邊荒,獠子本來就多。城里面還好辦,但是孤竹那里卻有些麻煩。那些獠子去年才到這邊定居,人員本就有些駁雜。若兇手藏匿其中,著實困難。最重要的是,孤竹是羈縻州。”

  羈縻州,大都是胡人自治。

  從縣令到縣尉,乃至最下面的差役,全都是胡人組成。

  楊承烈不禁輕輕敲打額頭,沉吟片刻后道:“這件事的確麻煩……這樣吧,老虎你先著手安排引蛇出洞的事情,同時加強縣城治安。羈縻州這邊的事情,最好是通稟縣尊知曉。此關系朝廷律法,你我就算想要有動作,也必須小心謹慎。”

  “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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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承烈和管虎一邊吃酒,一邊聊天,不知不覺一夜過去。

  他們不睡,楊氏也不能睡,就陪著他們熬到天明。天亮之后,楊承烈也沒有叫醒楊守文,就和管虎匆匆離去。楊氏這才收拾碗筷,不過緊跟著又要一天的忙碌。

  楊守文醒來后,幫著楊氏打掃了房間。

  他晌午沒有出門,陪著幼娘休整花圃。天涼了,冬天很快就會到來,需要提前做好準備才行。

  整理完了花圃,楊守文就坐在門廊上發呆。

  幼娘輕手輕腳走到他身后,伸出小手蒙住了他的眼睛,“兕子哥哥,猜我是誰?”

  “嗯,讓我猜猜啊……這么香,一定是我家的小幼娘。”

  說著,他猛然轉身,把幼娘抱起。

  幼娘忍不住嘻嘻笑起來,她摟著楊守文的脖子,嬌聲道:“兕子哥哥,給幼娘講故事嘛。”

  “講故事?”

  楊守文愣了一下,腦海中突然閃現出來一道靈光。

  “幼娘,你可聽說過玄奘法師?”

  楊幼娘搖著小腦袋,一臉茫然道:“玄奘法師是干什么的?”

  “他是個和尚。”

  “和尚?就是好像山上的光禿禿嗎?”

  “呃……幼娘,這個咱們私下里叫就好,當著人家的面,還是要遵一聲法師為好。”

  “可他們,的確是光禿禿啊。”

  和小丫頭講道理,有時候的確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

  好在楊氏路過,聽到幼娘這么說,立刻不滿道:“幼娘,怎可如此無禮,以后不許這么稱呼法師。”

  楊氏好像是信佛的,但又算不上是那種狂熱的信徒。

  幼娘撅著嘴,小聲嘀咕,低著頭把衣帶纏在手指上,一圈一圈……似乎有些委屈。

  “嬸娘知道玄奘法師?”

  “哦,倒是聽說過,那似乎是太宗時的法師吧。

  我聽人說,他為了求取真法,不遠萬里前往天竺,經歷了很多危險。另外,他還著有一部大唐西域記,寫的就是西行路上所見所聞。不過,我卻沒有看過這本書。”

  對了,大唐西域記!

  楊守文突然明白,他想要做什么了。

  “嬸娘,那大唐西域記,縣城里有嗎?”

  “那就不知道了……待會兒我正好要進城買些布料,若兕子想要,我可以去博文館問問。

  不過,兕子你看得懂嗎?”

  楊氏不記得楊守文讀過書,所以也不太確定。

  楊守文道:“若有的話,煩勞嬸娘帶一本來……另外,嬸娘去縣城的話,還有些事情想要麻煩。我這里有兩貫錢,嬸娘看著買些酒來,不用好酒,能買多少是多少。”

  “啊?”

  楊氏愕然看著楊守文,一臉不解之色。

  “兕子要吃酒嗎?兩貫錢多了!若是兕子要吃酒,我帶一壇回來就是。”

  “哦,嬸娘誤會了,我買酒來不是為了吃酒,而是另有用途,嬸娘不必多問。”

  “那好吧。”

  楊氏從楊守文手里接過皮囊,系在了腰間。

  她收拾了一下,又叮囑幼娘不許頑皮,這才走出院門,前往縣城。

  看楊氏走遠了,幼娘立刻復活了,“人家哪里有頑皮,最不聽話的是兕子哥哥。”

  幼娘嘟囔著,一副委屈的模樣。

  楊守文忍不住哈哈大笑,抱著她坐在腿上,“既然如此,就讓頑皮的兕子哥哥,給聽話的幼娘講一個故事,好不好?”

  “好啊好啊!”

  “咱們今天要講的故事,是一個關于猴子的故事。”

  楊守文刮了一下幼娘的小鼻子,想了想,組織了一下語言:“詩曰:混沌未分天地亂,茫茫渺渺無人見。自從盤古破鴻蒙,開辟從茲清濁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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