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烤羊送來。
“來來來,快嘗嘗這清平調,據說是你父親從幽州帶來。
我吃了一回,不愧是好酒!這次到了幽州之后,定要著人去昌平買來一些,痛飲幾日。”
“都督……”
“誒,我與你父相識,你舅舅更是我好友,算起來你也是我的侄兒,何來這般客氣。”
“世伯?”
“哈哈哈,正當如此。”
薛訥說著話,給自己和竇一郎各自滿了一碗,然后把酒壇子推到了楊守文的面前。
“世伯,這酒……”
“是好酒啊。”
“我知道,是我釀造的。”
一旁竇一郎噗的把口中酒噴出來,隨后手忙腳亂的擦拭身前。
“你釀的?”
楊守文點點頭,露出一抹呆色道:“這酒應該是我爹他們離開昌平時帶走的酒,昌平可沒有地方買來。當初我釀酒的時候,也只釀了一些,大部分都被吃光了。
沒想到父親那邊還有存貨?”
薛訥也愣住了,碗放在嘴邊停留了片刻,而后一飲而盡,抹了一把酒漬。
“那你,到了滎陽之后,還能不能釀出同樣的酒呢?”
楊守文點頭道:“當然可以,而且會比現在釀的更好……之前還是太匆忙了,釀后不久,就傳來靜難軍造反的消息,以至于很多后續的工藝沒有跟進,所以算不得成功。
你看,這酒壇子……我本意是要讓人制作兩個包裝。
一個是上等的白瓷瓶,一種是琉璃瓶。酒名我都想好了,甚至還配上了相應的詩詞。等這次到了滎陽,我就會著手重新釀造。相信這一次,一定能釀造出更好的酒來。”
薛訥眼中,閃過一抹精光。
他突然微笑道:“大郎,你這酒,能釀造多少?”
“這個。我現在說不準,要回去看情況而定。”
薛訥連連點頭,輕聲道:“大郎,我有一樁事想與你商量。如果你真能釀造出比這更好的酒……不用更好。就這等酒即可,是否可以分出一些來與我呢?”
楊守文想了想,便點頭答應。
“這酒在幽州、檀州那邊,想來會很受歡迎。
若世伯自己飲用,我釀造出來后。會派人送你。不過若是要的太多,便要與我阿娘商量。我父親說過,讓我阿娘來操持此事。我如果送的太多,阿娘未必答應。”
楊守文呆呆愣愣,也不提錢的事,只說要送與薛訥。
薛訥笑了,沉聲道:“這事好辦,一郎,你明天一早派人去龍門,告訴金定。讓她安排人去滎陽與宋娘子商議清平調的事情。這件事,還是莫要讓楊大郎為難。”
“好!”
竇一郎點點頭,又看了楊守文一眼。
若不是楊守文日間罵他矮矬子,說不得竇一郎會看他順眼一些。
不過,他現在看楊守文,覺得這個混賬小子,似乎比白日里看他時,要順眼許多。
正如薛訥所言,他天生肚腸寬肥。
而楊守文同樣是個大肚漢,再加上竇一郎的食量也不小。以至于一只烤羊,被他們五個人吃了個干干凈凈。一壇子清平調也喝得底朝天,薛訥心滿意足告辭離去。
走出小院,薛訥立刻變得清醒很多。
在楊守文面前。他尚有些熏熏然的模樣。可是現在,臉上卻絲毫沒有醉意。
回到住處,就見樊夫人和竇夫人都在等他。
“怎樣,連清平調都拿出來了,想必是賓主盡歡吧。”
樊夫人面帶笑容,把他扶到了座位上。竇夫人則端來了醒酒湯。給薛訥吃了一碗。
“這小子,不簡單。”
“哦?”
“娘子你一定想不到他是誰。”
“誰?”
“就是鄭靈芝的外甥,楊文宣的兒子。”
樊夫人一愣,旋即醒悟過來道:“你是說,他是熙雯妹子的孩兒嗎?”
薛訥笑著點了點頭,“是啊,我也沒想到,居然和文宣如此有緣。前腳才在滎陽一醉方休,這后腳就和他的兒子在這滹沱河渡口的客棧里把酒言歡,真是有趣。”
“是啊,還差點傷了子玉呢。”
竇夫人一臉的不高興,沈著臉道:“那阿九的事情就不說了?還有我大兄的鎏金龍鱗刀也被他給打壞了……那刀可是公公贈與大兄的禮物,就被他一拳給毀了。”
“誒,娘子此言差矣,你問問一郎,他如今可愿計較?”
一旁竇一郎聞聽,連連擺手,“不計較,不計較了……不過一口刀,回頭再打一口就是。”
“大兄!”
樊夫人卻攔住了竇夫人,笑問道:“一郎今日這般好說話,莫非是得了好處?”
“嘿嘿,也算不得什么好處。”
竇一郎撓了撓頭,有些尷尬說道:“不過樊娘子說的也不算差,若再去計較,便沒酒吃了。”
樊夫人和竇夫人聞聽,都露出詫異之色。
薛訥說道:“娘子不知,那鄭靈芝送我的清平調,就是楊大郎所釀。
自父親過世后,咱們一家在龍門,可說是坐吃山空。雖說有金定一手操持家務,可你我都是那種花銷甚大之人,家中早就有些拮據。此次去幽州,各方面都少不得要去走動,需要開銷的地方甚多。我覺得那清平調甚好,所以想與楊家合作。”
龍門薛氏,雖說是河東薛氏一支,卻終究算不得宗房。
薛氏和范陽盧氏的情況一樣,家族龐大,子弟甚多,花銷也就很大。薛仁貴這一支,雖然歷經薛仁貴這一代人的經營,情況大有好轉,但相比之下仍略顯貧困。
不是所有的世家子弟,都能得到家族的支持。
薛訥在龍門閉門思過許多年,從某種程度上已經被薛家排斥出去,如他所說,是坐吃山空。
現在他復起,也需要各種開銷。
能夠有一條生財之道,對于龍門薛氏而言,無疑是一樁好事。
樊夫人輕輕點頭,“也不知那楊家,是否愿意?”
薛訥笑了,“所以我說那小子精明,就在這里。他只說送我酒,卻不說與我合作,反而推到了他娘親那邊。表面上看去,他似乎做不得主。實際上,已經答應了合作的要求……我覺得,可以讓金定派人過去商議,想必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不過,我還有一個想法:你覺得,我讓子玉去滎陽讀書,你看是否可行呢?”
“我不去!”
薛暢聞聽,立刻大聲反對。
不過,他的抗議基本上被薛訥幾人無視了。
樊夫人想了想道:“莫非阿郎以為,那楊家子值得結交?”
薛訥笑了,“你休看他呆傻的樣子,若真以為是,那一定會上當。
那小子精明的很,若不然也不可能單人獨騎,在草原上轉了四個月,毫無損的回來。而且,鄭家的洞林書院名氣也不小,常有高士前往,子玉前去也算不虧。”
“我不去!”
薛暢再次抗議,但很不幸的是,依舊沒人理他。
這次,連竇夫人也心動了,點了點頭道:“既然子玉要去,何不讓五郎之子同行,也可以和子玉作伴,相互間有個照應。想必五郎對此提議,也不會有什么意見。”
“我不去……”
薛暢的心都碎了!
可他知道,這件事沒有他討價還價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