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紙包里,是一封封書信,以及一份名單。
書信的內容各不相同,從筆跡上可以辨認出,應該是出自不同的人。但核心內容卻幾乎相同,就是表示已經得到了命令,愿意配合突厥人的行動。落款都是空白。
名單上則是一個個人名,對楊守文而言,這些名字大都顯得很陌生。
所以,他并沒有在意,順手又拿起最后一封書信。
信是用突厥文書寫,楊守文眉頭一蹙,“父親,你認得突厥文嗎?”
“父親?”
楊守文連叫了兩聲,都沒有得到楊承烈的回應,于是扭過頭看去,只見楊承烈拿著那份名單,臉色非常難看,兩手更輕輕顫抖,顯示出他此刻內心里非常激動。
“父親,你怎么了?”
楊承烈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深吸一口氣,把名單又遞給了楊守文。
“兕子,這份名單,還有這些書信,都銷毀吧。”
“我知道。”
楊承烈慘然一笑,“沒想到這么多人都參與其中。”
“父親認得這名單上的人?”
楊承烈點點頭,又搖了搖頭,“看了這份名單,讓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兩年≌長≌風≌文≌學,w→ww.cfw●x.ne↓t前,乞乞仲象死后,祚榮在東牟山建城,召集了很多高句麗的余孽。當時王都督得知消息,秘密出兵。可是在天門嶺卻遭遇祚榮伏擊,幾乎全軍覆沒,他自己也戰死在那邊。我一直很奇怪,祚榮怎么可能那么準確的把握住王都督的行蹤?
此后。狄國老暫領幽州都督。短短數月間就殺了許多人。
我和狄國老沒什么交集。但是我卻知道,他不是個殺性很重的人。可是那段時間,幽州、檀州、營州幾乎死了上百人,讓我感到非常吃驚。現在想來,呵呵……”
楊承烈說到這里,輕輕嘆了口氣。
而楊守文則拿著名單,掃了兩眼道:“這上面的人,父親都知道?”
“嗯。知道一些。”
他說著,把名單又拿了過來,“慕容玄崱我不用介紹了,靜難軍使,如今正攻打居庸關;喏,這個王思道,飛狐守將,定州折沖府折沖校尉,出身太原王氏。
還有這個盧懷義,你應該也聽說過吧……范陽盧家的族長。也是帝師房子弟。”
在這里,需要對范陽盧家做一個介紹。
高門貴胄。世家門閥不是單獨的家族,而是一個龐大的族群,其中包含了很多的分支。
說起范陽盧氏的源頭,可以追溯到春秋戰國。
據說盧氏出于姜姓,是齊國后裔,因封地名盧邑而受姓盧氏。秦漢之后,盧氏遷居涿水一帶地區,定居在涿縣。到東漢末年,盧植平定了黃巾之亂,盧氏從此起家。
南北朝,范陽盧氏進一步崛起,在李沖的策劃之下,與清河崔氏,太原王氏以及滎陽鄭氏得以和北魏皇室締結婚姻,因而被魏孝文帝定為四姓大家,從此成為豪門。
時光荏苒,進入隋唐之后,盧氏已經發展成為頂級豪門。
其族群大體分為南北兩支,共十房子弟。
兩支由盧諶而分,當時西晉南下,長子盧勗前往南方,成為南祖;四子盧偃留在北方,成為北祖。只是后來南支比不得北支,這范陽盧氏也漸漸為北支所代表。
北支分為六房,其中盧度世的四個兒子分別成家,建立北祖四房;此外盧偃玄孫盧靜因有三個兒子先后成為三個皇帝的老師,故而又名帝師房,獨立于北祖四房之外。
顯慶四年,唐高宗李治為壓制世族門閥的力量,限令七姓十家不得通婚。其中范陽盧氏就占居了三家。而這三家,恰巧就是北祖四房中的三家,帝師房得以獨大。
盧懷義,就是當代帝師房的家主,也是范陽盧氏的族長。
楊守文聽完了楊承烈的介紹,不由得暗自咋舌。
連范陽盧氏的族長都要聽從對方的命令,那這個幕后的主使者,已經能呼之欲出。
武三思做夢都想要做太子,結果一直不能如愿。
他這次盜出名單,恐怕并不是為了針對名單上的這些人,更是為了針對名單背后的主使人。
能夠主使這么多大人物造反,這個人……非李唐宗室還能有誰?
怪不得狄仁杰拜托李元芳,讓他盡量攔截這份名單。怪不得田雨生才一抵達幽州,就被人追殺;怪不得那些人膽子那么大,甚至為了名單,不惜偷襲昌平縣衙。
怪不得王賀,就是那個假縣令,會提前逃離。
“還有這個人。”
楊承烈又指了名單上的一個人名,“唐波若可是功勛之后,他老子更是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的唐儉唐茂約。你敢想象一下嗎?這代表著整個李唐的元勛功臣,都打算造反。此前神皇大開殺戒,幾乎殺光了那些勛貴子弟,怕也是這個原因。”
唐波若?
楊守文看了一眼名字,也是暗自感到駭然。
唐波若是誰?他不知道!可是他聽說過唐儉,更聽說過凌煙閣二十四勛貴的名字。
高適那首詩是怎么寫的?
男兒何不配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請君暫上凌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
由此可見,凌煙閣在唐代,有著何等重要的意義。
“父親,這個唐波若如今是什么官職?”
楊承烈想了想,輕聲道:“若我沒有記錯,唐波若如今好像是在趙州擔任司馬。”
“那豈不是說,趙州會有危險?”
楊承烈一怔,旋即點點頭,“如果突厥人能打到趙州的話……不過也不必擔心,那趙州刺史高睿也非等閑之輩,乃名臣之后。他爺爺就是前朝九老之一的高颎。高睿以明經出任過桂州都督,是個文武雙全的人物,唐波若未必能騙得過他。”
楊守文笑道:“那也要他知道才行……”
高睿,同樣是一個非常陌生的名字,楊守文不清楚。
不過楊承烈能如此評價這個人,想必是有真才實學。但他也要防備唐波若才行,否則趙州怕也會危險。要知道,那唐波若也是名臣之后,高睿會提防這個人嗎?
楊守文和楊承烈相視對望,最后只能苦笑一聲。
趙州太遠了,他們也幫不上什么忙。
而且,他們眼前就有一腦門子的官司,昌平自身難保,又哪來的精神顧念趙州死活?
“對了,你剛才叫我做什么?”
楊守文把那封用突厥文書寫的信箋交給楊承烈,“父親,你認得突厥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