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語婷在旁接話道:“此刻談勝負尚還為時過早,雙方都已是強弩之末,這時候誰先頂不住,誰就會輸了這場戰斗。輸了戰斗也就輸了生命”
陸梓楨望了望逐漸逼近的戰線,說道:“讓最后的預備隊準備,前面要頂不住了。”
“爹,還是再等一會兒吧,現在讓他們上,等第十波攻擊的時候,我們就真的沒人可用了。”陸語婷攔住了傳令兵說道。
陸梓楨苦笑著說道:“沒第十波攻擊了,這第九波攻擊就是一錘子買賣。”
“曹世勛畢竟還是忠于圣上的,他的大軍前鋒距離我們不足百里,一旦他認識到形勢的嚴峻,應該還會趕來的。而且聽斥候說,圣上已經親率京師十二衛所有步騎日夜兼程奔前線來了。”陸語婷繼續勸道。
陸梓楨搖搖頭說道:“曹世勛這個王八蛋,要是肯出兵,早就出了,不會等到現在。至于京師的援兵,還是不要想了,二千多里遠,一個月能到就不錯了。”說完又沖傳令兵揮了揮手,“傳令去吧。”
血紅的晚霞在漸漸消退,太陽的余暉正在從地平線上慢慢地消失……
夜晚降臨了,溫差也很明顯地體現出來,白天吹在口鼻中似火的風,現在反而像是刀,冰做的刀,仿佛要從人的身體中間穿過,把寒意沁進骨頭里去。
“爹,酒。”陸語婷回身從馬背上取下了酒囊。
“爹今天不想喝。因為我的兄弟正在一個一個地死去,這里面有跟了我二十年的人啊。”陸梓楨搖了搖頭說道。這鐵打般的漢子,語氣中竟有了些許的哽咽。
陸語婷抿了抿嘴唇,說道:“他們雖然死了。但是還是我們的兄弟,只不過是先走一步。酒還是要喝,我們還等著您帶我們沖鋒呢。”
“好。”陸梓楨接過酒囊,轉身望向身后僅存的三百名戰士,猛地灌了一口。大聲說道:“兄弟們,你們都是跟隨我多年的好兄弟,我一直想有朝一日都能讓你們出人頭地,但是我做不到了。現在過江的敵人越來越多,我們已陷入死局,我不希望你們今天都死在這兒。有想現在離開的。我不攔著,但是絕對不許有人投降。”
三百名戰士,沒有一人選擇離開,而是齊齊握緊了手中的兵器。
“將軍”副將上前一步,單膝跪地說道。“我等跟隨了將軍,便一生都是將軍的兵,當兵的戰死沙場本就是最高的榮譽,沒什么大不了。說著話,副將又看了一眼旁邊的陸語婷,悄聲說道:“但是,小姐是否……”
“這里沒有小姐,只有戰士”陸語婷不等陸梓楨回答。搶先開口說道。
副將望著陸語婷堅毅的表情,使勁地點了點頭,然后沖陸梓楨說道:“請將軍下令沖鋒我等絕不退縮。”
“誓死追隨將軍。決不退縮。”三百將士齊聲叫道,每個人的臉上都充滿了毅然決然的神情。
“好,很好”陸梓楨克制著激動的情緒,重重地一點頭說道:“既然大家都不愿意走,那么就讓我們死也死的英雄一些。”
“全軍聽我號令,準備沖鋒”陸梓楨翻身上馬說道。
“是”眾人一起應諾道。同時雪亮的刀劍也都已出鞘。
突然,馬蹄聲傳來……
在嘈雜的戰場環境下。這馬蹄聲依然清晰地傳了過來。眾人齊齊回頭,望向東方。一人一馬正極快地逼近。馬蹄所過之處濺起陣陣飛塵,馬上的騎士不停地揚鞭抽向胯下的坐騎。
眾人的心都被提了起來,目光灼熱地望向了正飛馳而來的一人一馬,陸梓楨也情不自禁地帶馬向前,他已認出了來人,正是自己派出去請求援兵的騎士之一。
堪堪接近陸梓楨本陣,騎士胯下的馬匹卻突然長嘶一聲,倒了下去,口鼻之中白沫迷漫,后臀之上也是血跡斑斑,竟是活活地累倒在地。
馬上的騎士被強大的慣性甩了出去,在地上連翻了十幾個跟頭,但是他卻絲毫沒有停頓,立刻爬了起來,一瘸一拐地繼續向眾人奔來。
陸梓楨驅馬向前,迎上求援的騎士,但那騎士卻只是抬手指向后方,喉中咯咯作聲,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那缺水的嘴唇早已如橘瓣一樣裂開。感情他這一路都在策馬狂奔,人與馬都已經到了體力的極限。
“援兵來了?”陸梓楨急切地問道。
騎士點了點頭。
“是曹世勛的兵?”陸梓楨心中對曹世勛的恨意減弱了一分。
騎士卻搖了搖頭。
“難道是京師的兵趕來了?”陸梓楨有點兒不敢相信。
騎士使勁地再次點了點頭。
“辛苦你了。”陸梓楨點了點頭。
年輕的騎士臉上透出如釋重負的神情,身軀晃了幾晃,終于倒了下去,他實在是累壞了。
陸梓楨調轉馬頭,深深地吸了口氣,望向了僅存的三百將士,所有的目光也都聚集在他身上。
陸梓楨無聲地笑了笑,說道:“聽到了嗎?弟兄們,援兵到了,圣上他想著我們呢,他的援兵只用了六天便奔馳了二千多里。現在敵人正在一步一步鞏固他們占領的陣地,我們絕不能讓他們得逞。握緊你們的刀,跟著我,去把丟掉的陣地搶回來。”
“噢噢噢”戰士們開始齊聲怒吼。
“爹,我帶著他們去把陣地搶回來,您去迎接援兵吧”陸語婷悄悄攔住了父親的馬頭。
“你想讓爹當逃兵?”陸梓楨怒道,“他們為什么還留在這里?是因為我還在這里”
“士兵愿意追隨將軍,將軍又怎么會拋棄他的士兵?”陸梓楨推開女兒,緩緩地帶動了戰馬,舉起了手中的巨劍,而后猛地指向前方,“殺……”
“殺……”吼聲沖天而起,伴隨著震懾人心的夜風嘶鳴,三百將士跟著他們的將軍沖向了數倍于自己的敵人……
星辰緩緩升起,夜風吹過,一片蕭索……
天地盡頭隱約有煙塵滾滾地卷起,援兵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