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友來意,然而我離塵既已接納了玉皇元君為我教客卿,那也就有了準備,要擔她因果。既然注定了談不攏,那么見有何益?孤鴻道友如有不滿,盡管出手一戰便是!”
那絕塵子的語音雖是平靜,可卻聲傳數十萬里之遙,只要是聽到這句話之人,都能夠清晰辨識,那語中無法動搖的決意,強硬到了毫無轉圜余地。
“好一個擔她因果,承其恩怨,加上本座,也是如此么?”
一聲冷哼,自虛空中響起。那云空之上,忽然被一團黑光破開撕裂開口,現出了一只黑色‘天眼’。魔氣森然,無比霸道的勢壓,垂落而下。
“絕塵子老兒,你可敢再說一句,說如有不滿,便出手一戰?”
莊無道微一挑眉,看向了上方處,而后眼眸中,微現陰翳。
這是洛輕云的另一位死敵,魔淵中的第四人,大羅征天圖中排位二十三的魔青空,也號原瞳魔主。
此人在征天圖中的排位,雖遜色于靜天心君元素真,在魔淵中的地位,卻超越于前者之上。掌握著第六層魔淵,若論權勢,是元始與修羅二位魔主之后第三人才對。
這位號稱‘源瞳’,自然也是以瞳術名聞于世。可同樣是在百萬年前,洛輕云證道混元那一戰時,被這位皇天劍圣一劍刺瞎了右眼,據說至如今都未能恢復。
當時的原瞳魔主魔青空,是征天圖中,排位無限接近前十的存在。卻因洛輕云的這一劍功體受損,不但排位跌落到二十三位,也徹底斷去了證道半步混元的希望。
這又豈能不讓這魔青空,將洛輕云恨之入骨 此時那黑色的天眼中,仍語聲未絕:“爾等聽清!今日你離塵宗如肯將玉皇元君那賤人與其弟子交出,那么本座可當一切都未發生,可立時向貴宗告罪退離。如是不然,那么我魔某今日,必定不惜一切,也要血洗你離塵上下,寸草不留!”
字字如雷,使得離塵山外,不斷有音爆產生。這是魔青空的強橫真元,被離塵大陣的禁法阻攔,沖突撞擊所致。
莊無道聞言,卻不由唇角一哂。玉皇元君的弟子?原來這位,連他也惦記上了。
“魔兄之言,也正為吾意!”
孤鴻子的面色沉冷,冰寒的目光,掃望著這山內山外,殺意已聚斂至極。不過不道萬不得已,讓仍無動手之意:“請絕塵子道友三思,如今離塵宗已值生死存亡之際,換成我是絕塵子道友,必定——”
然而孤鴻子話語未落,那絕塵子就又發出一聲笑:“必定委曲求全,為我教傳承忍辱負重?無需如此,二位道友,并無此份量。玉皇元君乃我離塵客卿,我宗絕無將其交于外人之手的道理。本道仍是那句,你二人如肯放下與玉皇元君恩怨,則一切皆休。若是不然,那么我離塵接下來便是。不服來戰!啰啰嗦嗦,似如婦人一般,二位這又何必?”
聽到此處,那照世緣與禍天子二人,都是滿眼的訝然之色。
不獨是他,莊無道心中也同樣是驚愕無比,這可與他印象中的絕塵子,截然不同。好霸道,也帶著幾分痞氣。
不過驚訝過后,莊無道卻又笑了起來,無論如何,這位祖師之言,正合他意。
此時隨著一個念動,那天空中忽然大片的赤色火云燃燒。漫卷數萬里之遙,將一大片虛空覆蓋。
尤其是那只黑色‘天眼’的所在,更是無數的火蝶匯聚,生生不息。
只是須臾,那魔青空,就似被這太霄絕滅離焰,逼得再藏身不住。
天眼消失,一位大約六旬左右的枯瘦老者,面色難看的出現在了十三萬里之外。
肌膚黑紅,呈現不正常的干枯,雙眼也缺了一只,只剩下了一只血紅色幽深眼眶。
莊無道一望就知,這必是舊傷所致,且多半是被天地悠劍斬中無疑。
不過他并未關注太多,只因那孤鴻子已經首先動手。一個晃身,就已出現在離塵山下三千里之內。之前‘太重明絕滅大陣’所有布置在外的禁法,都對其毫無作用,毫不費力就已被此人全數突破。
“絕塵道友當真是豪氣干云,既是如此,那么道友也休怪我孤鴻子,今日趁人之危!”
那身影轉眼之間,又突進了數百里。莊無道不慌不忙,靈決一引,虛空中就自有無數元磁之刃,往那絕塵子斬擊而下。更有萬鈞重壓,往那方地域碾壓而去。
重明一脈,不止是擅長雷,火二法,也同樣精通土元之術!
一瞬間那方煙塵爆氣,那孤鴻子的氣機,也被迫抽身暴退。一直到萬里之外,身影也未能停住。
此人法力,固然強橫,在征天圖中位居十六,然而離塵宗的這座‘太霄重明絕滅大陣’,畢竟是號稱混元之陣。
哪怕到了此時,已經被遠處的諸教道兵牽扯住了大半力量,也依然強橫,隨隨便便一擊,就可直追混元。
可莊無道若真讓此人如此輕易的突入進來,那也無顏再主持此陣。
不過將此人逼退之后,莊無道的目光,卻仍是注目在山下兩萬里之外的所在。
“我離塵秘術,洞照世間一切幻法。道友想以此術潛入我離塵,怕是不易!”
那地下忽然伸出了一只龐然巨手,竟是恰好將以幻法隱藏的孤鴻子身影,強行握住。
而后是無數的元磁之刃,在其人身后猛烈爆發,縱橫切割,一瞬間不知掠過了多少余次。
此舉讓離塵山巔的幾人,都大為汗顏,除了禍天子之外。其余包括照世緣在內,之前竟都沒發現這孤鴻子真正的蹤跡。
那玄璣與浮塵等人,雖也將觀世瞳,修至十七重境,卻也未能洞照開此人的幻術。不由都暗暗慚愧,也覺佩服。
都說這老道布陣的本事,天下無雙,無人能夠與之比擬,號稱是天衍道君。
今日一見,果然不假,在這瞬間就已完成了一座幻陣,讓人都察覺不到 毫痕跡。
不過更使他們佩服的還是莊無道,不知是陽神錄十八重天,便連那離塵絕塵秘術,居然也到了十八重天境。
磁元光刃斬下,那孤鴻子的身周,瞬時傳出一連串的爆鳴之聲,驀然有一副八卦金盤,罩于其頭頂之上,將其身軀牢牢護持。
可即便如來,也難抵御住那些元磁刀刃。孤鴻子腳下一團靈光張開,竟然瞬時就是一座微型的陣法生成,一剎那間就將其身影,往外挪移出了萬里之遙。
站定之時,這孤鴻子已是眉頭深皺,看向離塵山巔的眼神,又多了幾分戾色與慎重。
莊無道已然把注意力移向別處:“原瞳魔主的瞳術‘元魔天目’,確然了得。可在離塵面前賣弄,豈非是班門弄斧,布鼓雷門?”
此時那位源瞳魔主,竟是在以‘元魔天目’的特殊瞳力,在嘗試斷絕著離塵宗的地下靈脈。
只是莊無道也早已有備,又是一個靈決,天空中那頭巨大的重明鳥,互相就現出了重瞳。正是重明觀世瞳,直接就把目光,往那原瞳魔主魔青空的方向,對照了過去。
同樣是十八重天境的超品瞳術秘法,然而這只重明鳥,卻是由離塵大陣生成,相當于二十余位身具十八重觀世瞳的強者合力。
哪怕是原瞳魔主,亦不敢力敵,視線稍稍一撞,這位就已退縮了回去,主動避開了那重明鳥的視線。
只是緊隨其后,還有觀世瞳含蘊的扭曲虛空之力,使得遠處空域一陣陣爆裂震鳴。原瞳魔主不得已,又化成一道黑光疾遁,遠離開了重明鳥目光籠罩的范圍。不過這只能算是勉強脫身,此人身外七十四重仙禁的魔甲,赫然損毀了大片的甲葉,被那瞳力扭曲成一團麻花也似。
那原瞳魔主也不在意,只嘿然笑著:“好一個觀世瞳!你們離塵宗的手段,果然霸道,魔某領教了。只不知今次,爾等能張狂到何時。”
話音未落,那只重明神鳥,就又把視線照望過來。原瞳魔主的臉色,頓時更顯難看,卻又不能不避。身化一道黑光,繼續穿行虛空。
莊無道這時候,其實并未把太多注意力,放在此人身上。只因此刻在他身后,又有了一個熟悉之至的聲音響起:“當年我便已提醒過師姐,要么不做,做了就得斬草除根,不留后患才好。你卻偏要留那魔青空一命,讓他助你封鎖無殤仙墓。可那無殤仙墓固然是這一域之毒瘤,可卻與你何干?明知此人恨你如骨,也仍要埋下這禍患。你自己死在他手中倒是無妨,卻連累了夫君,如今可已后悔當初?”
語聲帶笑,不過較之數十年前,卻是少了幾分戾氣,也少了些許癲狂,恢復空靈本色,極其動聽悅耳,
洛輕云面色復雜,眼神卻不曾有半分搖動:“師妹錯了,我洛輕云做過的事情,就絕不會后悔!”
后悔當年未斬殺魔青空,那么也是否會對當年斬殺劫果之事,生出了悔意?
羲和終究還是在恨著她,欲以靈言動搖她的道心,不放過任何機會。
平常的辦法無效,就改以莊無道為切入口,使她愧疚。
莊無道則是一聲輕嘆:“元君你這次,其實是不該來的。”
這一戰,他從始至終都未想過要向羲和神宮求援,一來這位傷勢未愈,需盡量避免爭斗戰事;二來也知羲和神宮的形勢不佳,羲和被多方掣肘,并無多少余力,情況不比離塵好上多少。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他不想欠這羲和更多,結下解不開的因果。
他這次甚至連天齊仁圣大帝也未邀請,盡管這位前次已在他面前表露過,可參與離塵這一戰的意愿。
——不想欠下更多人情是其一,二則是自信有足夠的實力應付此劫。好鋼需用在刀刃上,天齊大帝這位臂助,不該用在此時。
可卻未曾意料,羲和她卻是不請自來。
“為何不該?”
那羲和元君笑了笑,徑自行到了莊無道的身側,居高臨下的俯視道:“既知夫君有難,難道羲和也能坐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