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塵諸山,位于東南方位的伏云山。
莫法道人心事重重的,端坐在那曾經宴請過涵的小亭之內,默默的喝著酒。
而在他對面,此刻已換了人。這次宴請的對象,再非涵,而是另一位模樣極其怪異的客人 準備的說,應該是一位鏡之人。對面的座位,赫然一面青銅古鏡聳立,樣式古樸大氣。
光滑的鏡面之內,有一個面貌模糊的人影,正與他對坐飲酒。
這人確實是是在,喝著一千年份的碧波清釀。兩只活生生的手,可以從這面青銅古鏡伸探出來,吃食動作,都一切如常。
莫法道人頗覺難以適應,不過他修道百載,再奇妙之事也見過。眼前這面寶鏡,還有鏡人影,都不足以使他驚奇。
知曉眼前之人,真身當是藏在幾百里外。通過眼前這面名為‘太虛寶鑒,的法寶,隔空數百里與他說話交談喝酒。
修為應該還不到元神境,然而只憑眼前這手段,實力就已非同凡俗。
意味著此人,能夠不受距離所限,隔空數百里之地出手。別人不知其真身方位,難以通過這面寶鏡,傷到其本人,難窺知到此人虛實。
面貌也隱藏在鏡內霧,身份莫測。
不過到此時此刻,莫法道人已不在意這些,只知現在莫家存亡,自己的生死,都拿捏在此人之手。也只能在這里被動的等候,那林海集內的結果。
忽然遠處天邊,一道紅光穿梭飛來,
莫法只靈念感應,就知是宗門常用的傳信之物‘萬里一箭牽,。忙一探手,將那枚紅色小箭握在手。神情忐忑的,以靈念感應著。
不過里面的結果,卻著實讓他松了口氣。不過他面上卻不顯分毫,莫法神情平淡的將手之箭,放在了那對面太虛寶鑒之前。
“幸不辱命,涵體內魔種爆發,與赤靈三仙教有涉。乾天宗言可對,已經退走。莊師弟他,也轉危為安。”
那寶鏡內的人影,卻并不說話,似乎也在等候消息,片刻之后,就是一笑 “確已脫險,這次虧得是莫法道兄出手,才能使那涵入彀。既如此,我那至交與莫法道兄的恩怨,也就此了結。至于聶仙靈那里,道他會親自出面勸說。”
說話之時,那人又將一個寶匣從鏡內取出,放在了身前。
“證物在此,道友可仔細查看一番。定要收好了,以后有什么消息傳出,與我等關。”
莫法面上微現緊張之意,一道法力將寶匣卷裹,靈念詳細探看了一番之后。面上才終現出了笑意,小心翼翼的將此物收起。
“道兄果真是守信之人,里面半點不差,多謝了。”
“謝就不必,只望道友莫把我與道,恨之入骨才好。”
莫法面上,卻現出苦澀之意,搖頭道:“怎會?怎能?怎敢?”
語雖只寥寥字,卻透出幾重意思。忌憚,佩服,后悔,不能恨,辦不到,也不敢。
“希望道友,非是口是心非。”
那鏡之人輕笑著說完這句,寶鏡也飛空而起,離開了這小亭內。而后也不飛遁于空,只一道白光閃爍,就消失在了莫法的眼前。
而就在那寶鏡消失之后不久,一個面目冷肅的身影,也同時出現在小亭之 “族兄這一次,能夠懸崖勒馬,我心甚慰。”
走入亭,莫玄立在莫法的身后,神色莫名的看著遠方:“我只希望今次之事,可以真正就此了結,你也莫要不甘。”
“我還能怎樣不甘?”
莫法自嘲一哂:“把柄握在那人手,短短幾年時間,我莫家一人能拜入離塵門下,族內生意凋零,虧損巨萬。你我幾人的職務,亦被拿下,如今是閑人一個,哪怕想叛宗出賣,亦力可施。哪怕那人死了,還有聶仙鈴與靈華英這兩位,日后足可滅我莫氏一族。我現在只能忍著,也只能受著。那人前途量,我莫法哪敢與之相爭——”
話雖如此,莫玄卻仍聽出莫法語的怨氣,不過多的,還是灰心氣沮。
莫法也有自覺,語氣隨即就平復了下來:“我現在只擔心,赤靈三仙教與太平道,不肯就此罷休,將我莫家放過。”
幾十年間,莫家不知不覺就與太平道,與赤靈三仙教有了不少的牽連交易 也正因莊道掌握了死證,才使他不能不聽從其命。那些事,不能算是出賣宗門。可若是幾位元神真人,有意追究,要將莫家族滅,這些東西卻是致命之物,
“此事倒需擔憂,我仔細查過,那人手腳極其于凈,所有證物,都已握在其手。太平道與赤靈三仙教,并未有實證,口說憑,需在意。再者,你以為那涵今日魔種之事一出,幾位元神真人對我家作為,真不知情?”
說完這些,莫玄又看向了莫法收起那盒包匣的大袖:“幾位真人,看重的是我莫家的所作所為,到底站在哪方,而非是這些證物。只需我等還為離塵效力,還未生出背叛之心,就斷不會對我族下手。其實我若是你,這些證物,需急著討回的。”
莫法神情一動,略一凝思,就頷首道:“不錯,是為兄我想岔了。”
使功不如使過,這些把柄握在那人之手,對莫家而言不足為患,反而能得那人與節法真人信任。
原本以莫家的地位,需如此自降身份去討好。可如今不同,被那二人聯手合力,打擊的實在太慘,莫氏三人在門內,都是清散閑置。
若非還有著離塵門人的身份,那二人心有顧忌,不敢下手,此時莫氏只怕已經族滅。
那人出身市井,心性也如市井賴一樣的心黑手辣,睚眥必報。
不過這證物之事,后悔也都晚了,莫法搖著頭,轉而又問:“可已查出那人的身份?我記憶,東南修界,根本沒這號人物。”
“查不出來——”
這次輪到莫玄苦笑:“天機碑,玄機盟,四海盟。整個天一修界,能動用的關系,也都已動用了。卻根本就沒找出類似的人物,就似從石頭里冒出來一般。只知我離塵宗弟門錄,確實多出一人。離塵外門真傳,名為‘藏鏡人,
“藏鏡人?”
莫法楞了楞,這名字,倒還真是貼切,豈不就是藏于鏡之人?不過,匿名入門么?估計那位節法真人,也同意了。
那莊道在門內本就有靈華英,聶仙鈴這樣的人物為朋黨。如今再有莊小湖與藏鏡人為羽翼臂助。本身天資超絕,有望問鼎天機碑第一人。真不知日后,會走到什么樣的地步?
論如何,都不是莫家可以為敵的。這次能化解恩怨,其實是萬幸。
就如堂弟所以,此時他該想的,絕不是繼續與此人對抗,而是想辦法附其驥尾才是。
青蠅之飛,不過數武。附之驥尾,可至千里。
至于涵那女人,實在太蠢。不是他狠心,而是奈。太平離塵,也本就是死敵。
千不該,萬不該,涵被莊道查知了身份。此女的下場,也就從此注定 幾乎就在同時,林海集外。一艘靈骨寶船,正緩緩往離塵山內返航。
而此時這寶船的第二層內一間靜室,云靈月與莊道,都是面色慚愧,并肩而坐。
二人的上首,是死死板著面孔,眼蘊怒火的節法真人。靈華英則坐在節法身側,滿臉奈的看著二人。
“我真不知,你二人居然膽大包天,做出如此大事。對同門暗算,埋下魔種,真是好得很若今日出首之人,非是涵,你二人欲待如何?”
未等云靈月與莊道二人答話,節法真人就嘿然冷笑:“是了,你二人是不懼的。種下魔種的,并非只是涵一人可對?云靈月,你師弟不懂事,難道你也跟著不懂事?”
云靈月身軀輕顫,而后在節法真人面前,重重一頓首:“靈月知錯,不過卻不后悔。弟不忍見師弟被驅逐出門,也不愿見我離塵飛騰之勢,由此而止 莊道默然,其實他打心里,并不覺自己有錯。
他雖對同門的師兄弟下手,種下了魔種。可其實并傷害,隨時都可取回。只需這些人對他有惡意,也不會有什么兇險,這些魔種也不會爆發。
然而見節法真人眼的心痛之色,莊道卻莫名的,感覺心虛。
其實他也早意識到自己,與節法真人不同。后者雖并非不知變通,卻在大多時候,循規蹈矩,看重規則。尤其有一條底線,算計自己人的底線,不容踏過。
他莊道卻不同,規矩算什么?能為自己所用,那就是好的,需要維持。可若是對自己不利,或者約束了自己的手腳,那就想辦法繞過,或者直接就當不存在,只需不被人抓到把柄就好。
比如今次,哪怕被刑殿問罪,指責同門相殘,他也大可辯解,說是已確證了涵內鬼身份。又或者直接就說那魔種,本就是涵所有,此女確是勾結了赤靈三仙教。
哪怕別人明知不對,也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