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南方的形勢怎樣惡劣,他都必須返回。
乾天宗率眾堵門,不止是使離塵宗聲勢大跌,對治下之地的掌控,也降到了極致。
現在情勢還好,能夠勉強維持,可若再拖上幾個月時間,必定會生出大亂 乾天宗對東南之地的控制,定會動搖。說不定就有人,直接就敢在東南境內,擇地開宗立派。
而據燕玄的消息,就在不久前,還人試圖在東泉宮遺址處,搭建大陣。被節法真人果斷處置,不惜代價的及時撲滅。
那些匯聚在離塵山下的諸宗修士,都沒能阻攔離塵,否則就失了道義。畢竟還沒有針對莊無道的實證,而只是離塵宗內,有人出首告發。
此舉應該只是乾天宗的試手,,探查離塵宗的虛實,而節法真人雖解決的漂亮。可外人卻已能從中,看到離塵形勢不妙的苗頭。
而這一戰,離塵宗也損傷不輕,一位金丹戰死,三位重傷。
讓莊無道內疚不已,他不后悔,對蕭丹等人痛下殺手,只悔在越城之時,失了理智,被重陽子窺破了自己的魔修身份。
燕玄也知莊無道的無奈,一聲輕嘆:“總之莊兄這次,定需小心。實在無能為力時,可來北方,我燕某這里,始終能有莊兄之力。我這里還有一物,危急之時,可助莊兄逃脫。”
說話的同時,燕玄將一枚符篥,輕輕放在了莊無道身前。
莊無道望了一眼,頓時眉頭一挑。
五階道符 而且是遁虛之符,他感應到了,與‘太虛寶鑒,相似的氣機。
五階符篥,當世極其少見。這已是突破了天一修界容納極限之物,更何況是與虛空有關?
當世之中,也唯有那離寒天宮才可能有此物。這位燕玄皇子,在離寒天境內,必定還有著他人不知的機緣。
使用此符,危急之時只怕還真能從離塵山下,眾多元神修士合圍中,逃脫出來。
莊無道卻微微凝眉,感覺到燕玄的態度變故。并非生疏,而是更親近了,含著拉攏示恩之意。
他依稀猜到了幾分緣由,以前的他,出身離塵高門,日后必定可為一方主宰,權勢人物。二人交好,更多的是合作,是各取所需。
而現在,燕玄卻已將他看成了一個,可以籠絡為部屬的對象。
只是散修的莊無道,實力再強也能耐有限,不過潛力極高,用為部屬,未來還是可以期待的。
只怕就是現在,這燕玄的想法。
換而言之,現在就連這一位,都不太看好他這次的南歸。
這般思索著,莊無道卻沒怎么惱怒。燕玄之舉,不過人之常情,也算對得起他了。
可終究還是搖著頭,神色淡淡的將那張符篥退回。
“多謝,我用不上。”
燕玄面現無奈之色,只能將符篥收起,遺憾道:“既是莊兄信心十足,那我就預祝你一路順風,能化險為夷。最后只有一句,再告莊兄,凡事不能強為。保全此身,才能圖謀日后。”
送走燕玄之后,莊小湖卻是愁眉苦臉,憂心忡忡。神情比之一年多前他二人北上時,還要更愁苦幾分。
莊無道懶得理會,只讓莊小湖全力加快了船速。而自己每天除了繼續練習控力外,也會抽出一個時辰,冥想苦思破局之策。
只是他思來想去,也就只能多方防范而已。可在這方面,以節法真人的見識,應該做得比他更為周到。
至于是否能如期返回離塵,莊無道倒不怎么擔心。有著‘易人面,,大不了偽裝成一個散修,混到離塵山下。那時隨隨便便想個辦法,就可安然返山。
船過藏玄大江,莊小湖一路感應到的修士,就漸漸增多起來。魚龍混雜,大教弟子,與散修都有,
此時離塵宗的人手,都被逼迫在離塵本山,不能輕出。這地方上的事情,已無力去照應。
許多散修,都在渾水摸魚,甚至許多邪修,魔修也渾雜其間,唯恐天下不亂的興風作浪著。
僅只云隱舟一路經過之地,莊無道就感應到好幾次殺戮爭斗。或是奪財滅門,或是殺人奪寶。
似那乾天宗與玄圣宗之人,也似有意縱容。哪怕就在眼前,也不理會阻攔 不過離塵各處,還有各國的金丹修士在鎮壓,這些人倒還不敢太過。
莊無道心中再次一沉,知曉這樣的局面,只要再有半年,離塵轄下諸國,就必定人心離散,勢力土崩瓦解了。
“重陽子——”
緊攥著的手更緊數分,莊無道回歸宗門的心思,也愈發焦切。
不過就在距離南屏諸山,已經不遠。只有不到六萬里航程時,莊無道卻讓莊小湖,駕馭這艘云隱舟,繼續南下。
“主人莫非是欲去黑狼崖?”
莊小湖不解,試探著問。
忖道這倒是個好辦法,黑狼崖鎮守極難惡地,那里的南明都天神雷烈火旗門陣,比之宗門本山,也不差多少。
主人趕去此處,等候節法遣人迎接護送,必可使太平道乾天宗無可奈何。
莊無道卻明顯不欲答言,只冷冷道了一句:“多嘴”
莊小湖微微一驚,再不敢多問。更用心駕馭飛舟,使靈船遁速更增數分。
不顧惜蘊元石,云隱舟一日就可飛四萬里。兩日之后的深夜,這艘銀白色的靈船,無聲無息的,停在了一座規模毫不遜色于越城的大城之外。盤旋了片刻之后,才降落在百七十里外,一處山頭。
莊無道立在窗旁,遠遠往城內眺望著,嘴唇微動,似乎在說著什么,偏又無絲毫聲息,
旁邊的莊小湖,卻知自家主人,正是用的千里傳音之術。心里頗為好奇,也不知莊無道,到底是在與誰說話。是離塵宗,布在此處的暗子,還是其他?
只是她才剛被莊無道訓丨斥,哪里敢再多問?
而僅僅片刻,那邊一個人影就已出了城,往這邊疾馳而至。不過用的卻非是修士的御器遁空之法,而是練氣境常用的陸地奔騰術。
速度極慢,整半個時辰,才不過走了百里,莊小湖也是直到此時,才確定了此人的目的是這邊的靈船。應該就是莊無道,要尋之人。
可為何,只是練氣境五重樓?
正覺不解,莊無道卻已隔著七十里地,以大摘星手遙遙一抓。將此人的身影,往這邊急攝過來,只用不到百個呼吸,就到了云隱舟的艙門之前。
那人微楞,似乎沒反應過來。片刻之后,就哈哈大笑著,面色灑脫的步入門內。
“攝人于百里之外,能用出這等樣的仙家手段,看來無道你果如傳言,在離塵宗內飛黃騰達了。”
十年不見,秦鋒已是接近中年人的模樣,滿臉的虬須,姿態粗豪狂放。
莊無道見狀不禁一笑,他這老哥還是這般。別人若從面相,就以為這廝是個粗人,必定會死得慘不忍睹。
“坐”
懶得客套,他大袖在身前的矮案上輕輕一拂,一枚紫金色的丹丸,就出現在了桌上。
莊無道接著又朝丹丸指了一指:“把這個吃下去。”
秦峰也不問緣由,坐下之后,就直接把這枚丹吞入了口中,而后神色復雜,盯著莊無道的臉看。
“你還是十年前的摸樣,聽說高明修士,可以駐顏,誠不欺我。不對,是更俊俏了,去戲院當個小生花旦都沒問題。”
莊小湖在遠處,卻是不禁瞳孔一縮,那顆丹,正是十二竅紫金問玄丹。
莊無道沒心思開玩笑,搖著頭:“廢話少說,我這次來,是準備邀你入離塵。我為秘傳弟子,每二十一年可推薦一人,為離塵外門真傳。”
秦峰再次愣住,又盯了莊無道半晌,才確定莊無道,似乎并未開玩笑。
“外門真傳?你在說什么笑話,我只是練氣境,靈根還不如你當年——”
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秦峰與莊無道對視,半晌之后,又微微凝眉。
“可是出了什么事?”
“沒什么,只是屢次三番被人算計,很累,也很不爽而已。”
莊無道目光不閃不避,坦然說著:“想著若有你在,我能安心許多。”
這些年來,無論是太平道的算計,還是那離寒天宮內的宏真之謀,他都能一一破解。
可那幾次的處境,都是極其被動,能夠化解,并非是他智比天高,而是運氣居多。
他實不敢保證,自己每一次都能逢兇化吉,所以他才需要秦鋒。
有秦鋒在,絕不至于讓他落到如此兇險之境。
“沒事?你瞞不過我。”
秦鋒搖頭:“可是與這次的事有關?傳說無道你,你用了魔道血祭之術?
莊無道聞言反笑,有些開心,似乎胸中陰霾盡去,
就如他一直放不下秦鋒一般,他這兄弟,也一直在時時關注著他。
“既然知曉,那又何須再問?這次的事情,我能應付。不過被人這樣的算計,我不想再有下次。”
秦鋒哈哈大笑,不置可否,眼神這一刻,反是微顯晦暗。
“那么你又可知馬原,他已死了?林寒也斷了一臂,已經退隱?王五更是在兩年前,被人廢掉了一身修為。當初隨我同來的兄弟,如今剩下來的,已不到四十?”
“我怎可能不知?可那又如何?”
莊無道的面色,依然平靜如故,毫無變化。
這十年來,他既是放不下這群越城的生死兄弟,時時關注,又豈能不知這邊的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