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
如果說幾個月前,在那場政變中力挽狂瀾的幫助了邁爾斯總統,這位政治人物還把這當成是有某個國家背景的特工行動,只是巴克的個人魅力,在當時的情況下給了總統不同于一般政治人物的信任感,巴克對政治的不專業,對商業的傾向也不那么唯利是圖,讓他有些好感,姑且當做一個中間人來利用。
但這種好感是建立在當時的情緒之下,邁爾斯畢竟是政治人物,政客總會下意識的懷疑周圍的一切,任何人只要沾上權力,一定會變得陰暗、虛偽和恐懼,這是人性所決定,所以好感隨著時間流逝在慢慢消退,隨著巴克擺明了身份是代表華國而來,這種好感基本消失殆盡,邁爾斯又回到了政客的態度,伴隨政客一生的無非就是各種交易。
可偏偏在這個時候,巴克再次展現出他與眾不同的另一面,有點天真又有點執著的想利用這個機會,改變一下這個東西,很容易判別他這種心態不可能來自于華國的授意。
所以巴克這一次,才真正獲得了邁爾斯的信任,當一個政客心態平復下來,重新用猜疑的眼光打量周圍一切時候產生的信任,那就會維持很久了。
因為對于一個懷疑一切的人,一旦信任了,這種印象分會如同精神支柱一樣非常深刻的保持下去,這一規律可以參看各大宮廷劇里面那些皇上寵信奸臣愛妃的固執,哪怕明知道那些家伙貪贓枉法和天怒人怨。
接下來的交談更像是朋友之間的平等交流了,邁爾斯總統對巴克容貌的改變這會兒能好奇的打聽一下了。
最后從總統辦公室出來的“亞洲知名建筑設計師”的臉上帶著輕快的笑容,葉明靜一看就知道談得不錯,拋個媚眼就挽著他一起出了總統府。
話說這總統府真的很小,也屬于這個旅游國家的景點之一,來來去去這么多游客也沒什么稀奇的,維杰、陳雷他們刻意拉開距離混在游客中,倒也不起眼,慢慢散步似的走回mu酒店去,暴亂的痕跡已經被徹底抹去,取而代之的是大幅關于青年城的宣傳海報跟關于民生福利的條款,暫時安撫住的民眾情緒,的確需要一個大項目來破除。
路上巴克把談話給葉明靜復述了一遍,略微忐忑:“沒說錯什么吧?”
葉明靜好像小姑娘一樣探出身回望自己的男人,巴克有點毛:“咋了?”
明媚的姑娘點點頭:“當年你做室內設計的時候,我跟東子都覺得你不過是找個身份掩護自己,又或者是為了追求大小姐找個還算說得過去的職業,現在看起來,你這種態度才是正確的,做自己真正喜歡做的事情,才能做出大事業來,而不是我這樣違心的成天跟一堆數字打交道?”
巴克想想:“歐美國家更強調這種人性的自由,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旅游一生,攀巖也能成為職業,拉小提琴的踢足球的都是真心熱愛,這點的確和華國有本質的區別。”
葉明靜自嘲:“可在華國不行,真的,這點我很清楚,十來歲別人專心念書的時候你自以為瀟灑的玩,但后面一定會吃大苦頭,大學在校園也可以跟東子那樣沒心沒肺的享受人生,但沒有他那樣的背景,最終等幾年后別的同學奮斗成為中產階級,才會多么后悔那幾年被荒廢了,就算再瀟灑再自我的人,只要結婚生子,那種生活的壓力一來,一切的浪漫在現實面前都變成了泡影,不是么?”
巴克點頭:“國內的生存壓力的確很大,但如果把這一切都歸咎給政府,那也有點荒謬,這次我跟小穎在婆羅洲也討論過這個問題,假如當初我跟她早早的在一起,結婚生子,會怎么樣……我想我跟她的心態,都是比較隨遇而安的,就算沒有多少錢也能過得比較快樂,怎么過,重點還是自己,你的心里裝著什么,那就是什么。”
葉明靜愣了愣。
巴克攤開手:“國內的風氣環境其實千百年來都差不多吧,心里想著烏紗帽、票子、房子,那生命當然就是在物質世界里疲于奔命,而且這種東西沒止境的,一山還有一山高,欲壑難平的每天都在為這些東西追逐,最終只會在精神世界里面迷失,我一直在說,生命最多只有這么幾萬天,過一天少一天,花幾萬天都在追逐物質,死的那天得到什么了?”
葉明靜鼓了鼓腮幫子,想反駁,卻說不出什么來。
巴克指路邊棕櫚樹下爬來爬去的小甲蟲:“就像人嘲笑蟲子一樣,不過短短的幾天幾個月生命,卻到處亂爬不知所謂,其實怎么過,選擇都在自己手里,我覺得最好的生活狀態,無非就是懷揣夢想,去過自己想過的那種生活,在這幾萬天里嘗試一下自己的夢想,哪怕最后過了拼搏奮斗的年齡,回到結婚生子的平淡生活,也無所謂了,畢竟誰都不可能天天腎上腺素急劇分泌吧?”
葉明靜嘟著嘴,一步一頓的伸直了小腿丈量腳步,好一會兒抬頭:“如果是安于現狀也就罷了,怕的就是滿肚子的不甘心又有怨氣,但卻不愿意改變去冒險嘗試?”
巴克點頭:“那樣只會現在的日子過不好,未來也岌岌可危,生活就很尷尬和煩惱了,其實說國外好喜歡國外的生活,有無數的方式可以出國去,別怨天尤人把自己生在了華國,喜歡自由自在,那就得舍棄不少東西,過跟尋常人不一樣的生活。”
葉明靜重新回到挽著巴克走的姿態:“所以你就選擇隨性的去擺燒烤攤子學設計,后來隨性的把翡翠丟在保險柜里搞苦哈哈的裝修,你在意的是這個設計本身,而不是做這個會帶來什么,對吧?”
巴克樹個大拇指:“夫妻同心了……回到今天的事情上,我是真心覺得既然要做個青年城,我有這個機會,有這個愛好,有太太和國家在背后支持,又有總統的信任,那為什么我不把這件事做得有趣一點呢?在我眼里,總統也是個人,是人就有喜怒哀樂,就有情緒和心理,他現在最煩心的就是多出來這幾萬青年貧民如何解決,我能投其所好,還滿足了自己的設計夢想,為什么不讓這座城變得生機勃勃呢?華國的方案,還是機關大老爺的心態,我可從來沒當成金科玉律,啥都不能改變的,其實從我跟小婉這兩年來的感受,上面也還是想有變化的,只是下面僵化的架構和思維太多了而已,我們就來試試看吧!”
葉明靜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