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很短暫,只是一瞬間,唐森就又想不起來剛才的事情了。前世與今生之間有一條巨大的鴻溝,并不是那么容易能取回記憶。
如果是普通人,窮其一生也無法取回前世的記憶。
但是唐森是個例外,記載他生死輪回的薄子被燒毀了,他輪回轉世的時候,孟婆就不會給他喝一碗孟婆湯,所以……他能夠將前世的記憶片片斷斷地連接起來,然而這個過程并不是那么的容易。
“喂,你在發什么楞?”抱抱熊拍打著唐森的肩膀,布質的熊掌在他肩上拍打出“蓬蓬蓬”的聲音,聽起來很有喜感。
唐森從散亂的記憶中蘇醒過來,見到孫舞空已經不在剛才那顆古樹下,她已經爬上了一塊巨大的山石,那山石上插著一面巨大的旗子,上書“相思石”,下面還有一塊牌匾,寫著一對相愛的男女在這塊大石頭前山盟海誓的故事。
孫舞空拍著那塊石頭沒好氣地道:“這是俺老孫當年的點將臺,俺就站在這塊石頭上召集了七十二洞妖王,四萬八千妖兵,怎么就變成‘相思石’了?”
唐森笑道:“這是景區開發商的慣用技倆,隨便找塊石頭取個好像很浪漫的名字,然后編個感人的故事,就成為景點了。”
孫舞空坐在石頭上。眼望天空,突然道:“其實它的名字叫相思石也不算錯,俺老孫在夜深無人的時候。常常也會坐在這塊石頭上想他……”
唐森:“……”
朱八姐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孫舞空的肩膀,看起來似乎要安慰她,嘴里卻說道:“原來這石頭還有用來相思的作用,你讓讓,我來坐在這里相思一下唐姐姐。”
“去死!”唐森和孫舞空一起出腳,將朱八姐踢出老遠。
唐森哼哼道:“你丫的再敢對我老媽說些怪言怪語。我把你生吞活剝了。”
朱八姐嘟著嘴道:“我這次是真愛!是真愛啊!絕對沒有什么怪言怪語。本想一輩子留在帝都陪她過日子,但是她卻要我好好保護你……為了不讓她傷心。我才堅強地離開她,跟著你又跑來旅行。”
唐森捂住了臉:“我才不需要一個女色狼保護。”
朱八姐哼哼道:“我已經發誓不再做色狼了,我的心里只有唐姐姐一人。”
這樣么?這樣說不定也好。唐森心想:如果她能改改女色狼的脾氣,那么就算她愛上老媽問題也不大吧。反正老媽也不會接受她。
正想到這里,山道上又來了一組游客,全是女游客,其中有兩名少女長得挺好看的,帶著一股子清純秀美之色,朱八姐的眼光刷地一下轉了過去,一個箭步竄到了山路中間,擋著那兩個少女賊燜兮兮地笑道:“兩位妹妹,我對你們一見如故。留個電話號碼好嗎?”
兩名少女起初還以為碰上了色狼搭訕,仔細一看才發現搭訕的居然是個女人,而且胸部巨大。非常恐怖,兩女齊刷刷撲倒在地,慘哼道:“輸了!”
唐森:“……”
“算了,別理她,俺們繼續上山吧。”孫舞空指了指山顛,幽幽地道:“七十二洞妖王都被天庭斬了。但俺那四萬七千妖兵,應該有些逃散。天庭不可能將他們都殺光,不知道他們現在如何,讓人十分憂心。”
眾人繼續向山頂上走,沒多久,前面山路變窄,游客變多,許多人擠在山道上,似乎在看什么熱鬧。
孫舞空聽到前面響起游客哄笑聲,中間還雜夾著猴子吱吱的叫聲,臉色不由得一沉,怒道:“前面傳來了猴子的叫聲,莫不是有游客在欺負猴子?這花果山上的猴子乃是俺的妖兵主力……豈容人欺辱。”
唐森在經過“人物園”一事之后,也不太想看到人類再欺負動物,和孫舞空對視一眼,兩人同時撥開前面的人群,擠向前去。他們兩人都不是凡人,只要輕輕一撥,前面再壯的漢子也得讓路,轉眼之間就擠到了猴子叫的地方。
一看這里的情況,兩人不禁同時大汗,原來前面的山路上站著一大群猴子,全都穿著衣服,拿著竹棍兒、竹槍、沒開刃的刀劍,看起來就像一支猴子大軍,為首一只大馬猴,手上拿著一面大旗,上書:“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若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若是一群人類打扮成這樣,游客們估計就得報警了,但是一群猴子這樣做,卻惹人歡笑,估摸是景區的管理人員安排的節目,前面的游客不停的從包包里翻出好吃的東西扔給猴子們,猴子們倒也不客氣,全都接走,膽子大點的猴子還干脆跑上來直接翻游客的包包。
這些游客倒也不以為意,笑嘻嘻地舉起手,做出一幅被搶劫的樣子,任由猴子們拿走包里的食物。大馬猴將手里旗子一揮,表示交出了食物的游客就可以走了,于是,游客們就在猴子軍隊的夾道歡迎中繼續上山。
孫舞空大汗:“這……這是什么情況?500年前,人類見到猴子就會喊打喊殺,將它們抓去剝皮剔骨,醬煮醋蒸,油煎鹽炒,當做下飯食用……”
(注:原著第二十八回,群猴道:“說起這獵戶可恨!他把我們中箭著槍的,中毒打死的,拿了去剝皮剔骨,醬煮醋蒸,油煎鹽炒,當做下飯食用。”)
唐森不禁大笑:“就是這個情況唄,這在人間界的旅游景點倒也不是什么新鮮事,猴子們攔路討食物,搶游客的包包的事情時有發生,而大多數游客并不會介意與這些猴子和平相處,人類正在努力尊重大自然,尊重萬事萬物,尊重所有的動物與植物。”
孫舞空眼角又有了淚痕:“新時代?”
“算是新時代的特征之一吧!”唐森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不過,現在這個時代依舊有偷獵者,而且屢禁不絕,咱們人類距離真正的新時代,還早得很呢。”
唐森和孫舞空一起走向猴子軍隊,為首的大馬猴將手里的旗子往路中間一攔,那意思分明就是要兩人交出買路“財”,但孫舞空卻哈哈一聲笑:“赤尻馬猴軍師,你瞧瞧是誰來了?”
原來,那只馬猴是個猴妖,早在500年前就已經修煉成精,乃是孫舞空的舊部,封為妖兵中的軍師,因為孫舞空勾銷了生死薄,它也得到了永生,500年前花果山大戰,赤尻馬猴軍師逃得一命,后來收聚殘部,回到花果山種花栽樹,重新將花果山變得一片蔥郁,新時代到來之后,大多數人類與動物已經可以和平相處,赤尻馬猴軍師就想出了打起旗號來“攔路搶劫”人類的方式謀生,倒也活得逍遙自在。
它平時裝做不會說話,就像一只普通猴子,現在陡然見到孫舞空出現在面前,不禁大吃一驚,身子猛地站起來道:“大……大王?”
它一開口說出了人話,倒是嚇了旁邊的游客們一跳,一大群游客雞飛狗跳,四散奔逃,轉眼間山上就看不到半個人影。
“500年前,大王被天庭抓走,我等還以為大王已經遭難……”赤尻馬猴軍師大哭起來:“如今見到大王平安歸來,真是……恍若隔世……”
他身后那些猴兵猴將,已經沒有幾個是500年前的舊部了,許多猴兵都是最近這些年才新加入花果山的,見了孫舞空也不識得,他們只當赤尻馬猴軍師為祖師爺,現在突然見自家祖師爺對著一只蘿莉大哭,還稱她為大王,實在搞不清楚發生了什么。
孫舞空也熱淚盈眶,但她看了看這山道上又有游客走過來了,便道:“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開路,俺要回水簾洞去看看。”
赤尻馬猴歡喜地翻了個筋斗:“大聲叫道,小的們,快回去傳令給山上所有的老猴子們,就說大王回來了。”
小猴子們四散奔開,赤尻馬猴卻恭恭敬敬地道:“大王,請跟屬下來,水簾洞雖然還在原來的地方沒變,但人類卻在附近修了很多沒名堂的建筑物,七彎八拐,您說不定會走些冤枉路呢……”
“沒名堂的建筑物?”孫舞空奇道:“都有些啥?”
赤尻馬猴汗道:“那個嘛……咳咳……有‘小賣部’、‘景區辦公室’、‘公共廁所’、‘索道’、‘電瓶車站’、‘觀瀑賓館’等等,反正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不過您放心,水簾洞里面他們進不來,依舊還保持著以前的模樣。”
孫舞空:“……”
唐森聽到這里,忍不住哈哈大笑:“哈哈哈哈,還真是人類的風格。”
一行人跟著赤尻馬猴向前走,只聽到山道兩邊不時傳來猿啼,走不了多遠,就有一只老猴子從樹上躍下,恭恭敬敬地給孫舞空行了禮,然后跟在她的身后,又走幾步,又跳出一只老猴子……再走幾步,又一只老猴子……走到大瀑布前面的時候,后面已經跟了上百只老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