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府中,柳文昊先后兩次被殺氣侵擾,接連兩口鮮血噴出,可心中的驚駭依然沒發回攏,手顫抖的指著趙玄,滿口結巴道:“你……你……你……你……你……”就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還是他旁邊一人較為機敏,騰的一下拍案而起,指著趙玄怒斥:“大膽反賊,竟敢在京城之中提反詩,反了天了你!”
反詩?
趙玄嘴角一扯,露出一抹怪異的笑容。
確實,他寫的這首詩在前世是黃巢落第后所作,結合其日后揭竿而起的作為,可以說是一首不折不扣的“反詩”。但在此時此刻由他寫出來,并不能作為想要造反的證據。
試想想,之前柳文昊等人咄咄逼人,非讓趙靈兒作詩詠菊,而他這個當哥哥的看了心生憤怒,寫下“我花開后百花殺”、“滿城盡帶黃金甲”做為反擊有什么錯?
前世歷史上詠菊詩有很多,他之所以選這首黃巢的《不第后賦菊》,就是有表明態度、給柳文昊一個厲害瞧瞧的意思!
并且,為了徹底顯出效用,他還灌注了深厚的法力代替文道元力!
其實他一開始還考慮過黃巢的另一首《題菊花》:“颯颯西風滿院栽,蕊寒香冷蝶難來。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其中“青帝”乃是司春之神,只是這個世界無此傳說,詩中又沾一個“帝”字,他怕鬧得太大不好收場,才選擇了《不第后賦菊》。
故而,面對對方的指責,他一開始并不在意。
可隨著院落中眾人回神,一聲聲議論聲傳入耳中,將此世“反詩”的定義聽得明白,饒是他也不禁變了臉色。
開什么玩笑!
詩詞化龍就是反詩?
只有帝王詩詞才有金龍相隨?
你妹啊!
先不說這詩是黃巢的,他只是拿來用用,就說黃巢一個造反失敗的人。身上有個毛的帝王之氣?
他做的詩也算帝王詩?
趙玄不知道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他只知道,他這次似乎又玩大了。
咦,為什么說又?
先不管這個。但趙玄卻知道,他回來是來了結因果的,可不是給趙家招惹麻煩的!
雖說趙家現在的麻煩似乎就不小,可一碼歸一碼:如果是趙家本身的麻煩,他幫趙家解決。就是在償還因果;可如果麻煩是他惹來的,那莫說了結因果,恐怕因果還會越結越大!
況且,造反……這麻煩可絕對不小!
院落中,議論之聲越來越大,漸漸地,大家都爭相指責趙玄,仿佛一個落后就會被認定為同流合污一樣。趙靈兒的表情亦從欣喜猛然變為惶恐,她萬沒想到,趙玄回來不僅給她帶來了驚喜。還帶來了驚嚇!
如果此事一個處理不當,恐怕她們趙家就……
想到這里,小姑娘也顧不得害怕了,心念急轉,忽然靈光一閃,不再賴在趙玄懷中,走出來,沖著眾人朗聲道:“你們不懂就不要亂說,帝王詩詞,都是詩成五爪。也就是所謂的‘五爪金龍’。可剛剛我哥那詩分明只是四爪,并非帝王詩詞之象,反而與歷史上帝師詩詞相仿。”
“據說子房公未輔佐漢太祖之時就能詩成四爪金龍,后來輔佐詩成五爪金龍的漢太祖登基后。就被封為帝師。且孔圣人也有言,龍從帝皇者,自軒轅而后方有。真龍天子更是自漢以后才出現的言論。太古之時,神農、伏羲皆無龍氣隨從,難道他們不是我人族之皇?”
“我三哥如今詩成四爪金龍,又正逢妖族犯我人族邊疆。分明是治世良臣、鎮國良將之象,說不得日后皇帝有了子嗣,就會封他為太子太師、乃至是帝師。你們如今卻污蔑他有謀反之意,挑撥我趙家與陛下的關系,難道有什么陰謀?”
她這一番話說得又急又促,仿佛是怕不一口氣說完就會忘了一樣,根本不給別人插口的機會,一口氣說完,才輕輕喘息。
滿院子指責聲音一寂,所有人都面面相覷:之前倉皇之間,誰也沒有看清那條金龍形到底是四爪還是五爪,這時竟然無法反駁。
至于相信……開什么玩笑!
自從趙玄與李淑“死亡”開始,后面無論是趙萊失蹤、趙勝昏迷、還趙守城重傷,皇帝從來都只是派宦官前來“慰問”,而不是親自探望,這與趙守城身為軍方首腦的身份根本不符;且今日之事明眼人都看的出來有柳元宗的意思在內,而皇帝現如今又對柳元宗“唯命是從”,再加上之前趙玄與李淑“死亡”后,皇帝雖然卻象征性的派了兵、發了怒,可誰都看的出來只是做做樣子……種種跡象表明,怕是皇帝都有心動他們趙家。
封趙玄做帝師?
怎么可能!
即便趙玄真的有帝師之能,且作的詩也是四爪金龍,日后被封為帝師。怕到時候分封他的,也不會是現在這個皇帝……
對!就是這樣!
猛然間,所有人都不由心中一震。
或許……京城的天真的要變了……
在場眾人紛紛與身旁人對視,但視線卻一觸即分,可接下來,卻在相互之間,憑空多了一份距離感。
無一例外,所有人都默然不語。
大家都不是傻子,現在他們該做的都做了,該指責的也都指責了,剩下的,只要瞅準機會站隊就好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現在妖犯邊疆,神州內地魔宮活躍,挑動內亂不休,更有太師柳元宗一手遮天禍亂朝綱……鬼知道當今皇上還坐不坐得穩皇位?
萬事還需留個后路的好……
在眾人沉默下的一剎那,趙玄也已反應過來。他本就不是遇事慌張之人,只不過對于這個世界太不了結,沒想到還有趙靈兒這種說法。等趙靈兒說完,立時趁著眾人沉默的間隙,微微笑道:“沒想到貧道日后也是前途無量之輩,不過這些話還說之太早,什么帝師、金龍,也都是沒準的事。算了,爾等也是沒看清龍形到底是四爪還是五爪,應該算是不知者不怪,貧道就不處置你們了。”同時心里暗下決定:以后有時間一定要好好了解一下這個世界的歷史以及常識!
其余人頓時心中無語:他們還沒見過如此不要臉之人。
不過這些人中也并非都是立場不穩的墻頭草,就如柳文昊,之前只是沒反應過來,這時不禁大叫:“趙玄,你不要得意忘形!究竟是四爪還是五爪,我們雖沒看清,但這么大陣仗,一定會有人看清的!你就等著你們趙家滿門抄斬吧!”
趙玄面色不動的看著他,說是話,其實他自己也沒有注意什么四爪金龍還是五爪金龍,不過現在嘛……
“說完了么?說完了你們可以走了,不送!”
柳文昊氣得面色漲紅,怒道:“你敢這么跟我說話?”
趙玄聳聳肩,根本不理會他,轉而又看著院內諸人:“我說,大家吃也吃了,喝也喝了,熱鬧也看了,難道家里沒有地方,要住在我趙府?”
其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雖然決定暫時觀望,可現在柳文昊卻也不能得罪,沒有一個動的。
反而有那忠于柳文昊或父親忠于柳元宗的,站出來指著趙玄冷笑道:“姓趙的,你不要得意,你父親現在身受重傷,生死未卜,就算好了恐怕也定會修為下降,你認為他能保得住你?”話音未落,忽然呼吸一滯,寒氣襲體,一柄紫色光劍懸于面前,劍尖直指他的眉心。
正是道劍!
卻見趙玄看都沒看那人一眼,雙眼依舊平視柳文昊,手中折扇輕搖,衣衫無風自動,頗有幾分翩翩公子之態,可說的話卻足以讓任何人心底生寒:“這又是哪位公子再跟貧道這位未來帝師過不去?貧道看不見,就連貧道的劍都不長眼……唉!若是那天這位公子無故失蹤或者慘死街頭,不知道會不會是貧道這未來帝師的失職?哦,對了,帝師是帝皇之師,管不到殺人犯法,應該跟貧道有不了什么關系。”
他今天還真逮著這“帝師”兩個字不放了。
有句話怎么說的來著?
管他是不是呢,先把名頭坐實了再說!
之前那說話之人這時已半點聲息也不敢再吱,他不知道趙玄會不會殺他,他只知道,他根本不知道眼前這柄劍是什么時候出現在他面前的!
很明顯,趙玄不想殺他還好,若是想殺他,他躲都沒辦法躲。
“好好好!趙玄,你狠!我就不信你真敢當眾殺人!”柳文昊已經怒急,今天的事本來全在他的掌控之中,可趙玄的出現,卻全然打破了他所有計劃。
更何況,他和趙玄之間還有前怨!
只見他冷哼一聲,眼中寒光一閃,向身邊之人使了一個眼色。
那人心頭一跳,雖害怕趙玄真的一怒殺人,可更害怕柳文昊過后找他麻煩,只能硬著頭皮上前一步,正待激怒趙玄,忽然靈光一閃,頓時改口道:“趙玄,你就算真的詩成四爪金龍又如何?別忘了,你父親重傷臥床,你參加文會不說,還不給他祈福,反而作一首殺氣騰騰的詠菊,你這是不孝!”
柳文昊一開始還眉頭緊皺,當那人說完,才換上另外一幅的表情:他怎么忘了,就算趙玄的出現不再計劃之內,可完全把對付趙靈兒的招式用在趙玄身上啊!
“穆兄說的有道理……”院中又先先后后響起不少附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