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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九章 第二和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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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斯加德,國都。

  冰海凝結,紛亂的雪從遠方吹卷而來,落在依山而建的龐大城池之上。

  喧嘩的城市之中升騰著熱意,將空中落下的雪融化為細雨,灑落在城墻之上,凝結的冰棱向下延伸,遠遠的凝望,仿佛是一片倒懸的森林。

  不時有斷裂的冰凌墜落,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這一座被冰冷所選中的城市,每一天都縈繞在這宛如旋律的清冷之音中。

  那細碎的聲音擴散,融入風中,越過龐大的城市,逆流著卷向冰山之上,到最后,敲打在金鐵之墻上,迸發低沉的共鳴。

  在那整個將高山環繞在內的城市中,越是向上,建筑便越是稀少。除了占據中層的巖鐵學院之外,便是各個龐大氏族在此處所修建的‘覲見之塔’。

  當年追隨著皇帝,建立起這個國家的十六個氏族在此處升起了氏族的旗幟與圖騰,拱衛皇帝。如今組成元老院的九位代替君王統攝國政的選帝侯,便是出自其中。

  無數旗幟懸掛在那些高塔,風雪中飄蕩著,獵獵作響。

  而最顯眼的,便是最高處的巍峨鐵城。

  那是盡數以鋼鐵所打造的龐大宮殿,紋飾著華貴的青金,宛如沉睡的巨人臥倒在山巔,傾聽塵世的喧囂,便微微睜開眼睛,瞥向凡塵。

  格拉迪斯海姆。

  號稱‘金宮之殿’的皇宮坐落在世界上最高的孤峰之上,孤高傲慢的皇帝居所,迄今為止,已經空置了接近百年。

  在上一位雄才大略的皇帝死后,至今無人能夠入主其中。只有元老院的選帝侯們能夠踏入其中,向著空空蕩蕩的王座叩首。

  而就在那龐大的金宮之下,格拉斯海姆的最深處,卻著永恒的雷光。

  數百層大大小小的結界將整個山腹籠罩,封鎖著一切以太波動從其中透露而出,隱藏著那恐怖的神力威嚴。

  永恒的雷霆照亮了黑暗的山腹。

  那雷光如海洋一般流淌著,看得久了,就覺得雷電仿佛也凝結為金屬,交織成眾神的國都。無數神明的幻影從雷霆之中顯露,又旋即消失,在這凡塵之中留下驚鴻一現的身影。

  渺小的凡人行走在其中,宛如塵埃。

  這里才是整個阿斯加德真正的核心,真正的金宮所在!

  電光的汪洋之海在這狹窄的天地之間動蕩,所響起的卻非雷霆霹靂的巨響,而是宏偉龐大的樂章。

  數百年來,無數樂師將自己的宿命之章融入其中,化為那金宮之中眾神的一部分。無數薪火匯聚成了恐怖的光焰,令雷霆之海化作了子·宮,孕育出奇跡的胚胎。

  而就在那龐大的青金之門的前方,以太界所流淌而至的偉烈虹光幾乎凝聚成實質,化作龐大的橋梁,接引著來自塵世的凡人走向神明之國。

  匯聚了阿斯加德國力之后,傾盡無數樂師一生和數百枚上位要素、十四枚神性要素所打造出來的,乃是以人工之力所制造出的空白天災。

  只是孕育之中,便已經令以太界產生了永久的塌陷,在這物質界的層面上,演化出了升華之國。

  甚至未曾出世,便顯露出絕不遜色與四活物的恐怖力量,和遠勝八大現象的可怕破壞力。

  哪怕被九座青金之門封鎖,所泄露出的威嚴,便令門前的老人們難以抗拒。

  那便是未來皇帝的永恒王座,悖逆了教團的律令之后,由人而創造出的神孽級天災。

  萬王之王——奧丁!

  可就在如此神圣的地方,那層層的青金之門后,卻有隱約的哀嚎傳來。

  仿佛經歷著難以想象的折磨,嘶啞的吼聲像是垂死的野獸,不斷的響起,飽含痛苦和瘋狂。

  彩虹橋之上,九位來自元老院的華服老人彼此對視著,眼神中彼岸顯露出一絲震驚。

  “赫爾穆特,他進去多長時間了?”

  “一個小時。”

  在其中,紅衣的元老抬起眼瞳,輕聲說道:“比一開始多了一倍的時間了,他在奧丁的神性錘煉之下堅持的時間越來越久……”

  “太瘋狂了。”白衣老人搖頭:“他心中的傲慢比我們所知的更龐大。”

  “皇帝應有傲慢。”

  青衣的元老說:“倘若他能通過最終的試煉,未必不能融合奧丁,成為真正的神王。如今他已經獲得了奧丁的要素的共鳴,前景可期,我覺得我們可以保持觀望。”

  白衣的元老并沒有回應,只是沉默的凝視著青金之門。

  誰都沒想到,兩個月前,在親眼目睹了巴赫投出命運之矛的場景之后,竟然會給予第三帝子如此強大的刺激。

  距離權杖只有一步之遙,從無敗績的天才樂師,被譽為將來能夠觸碰大源的第三帝子……竟然連青之王的百步之內都無法踏入。

  百步的差距,便是令人絕望的天淵之隔。

  在巴赫離去的兩日之后,風塵仆仆的第三帝子便回到了王都,覲見九位選帝侯,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然后,踏上了這一條吞噬了不知道多少大師和權杖的死亡之路。

  他要獲取沉睡的奧丁認可,與那空白的神性合二為一。

  這是數百年來,只有山窮水盡之時的帝子才會選擇的陌路,踏上這一條路,便等同死亡。

  沒有人能夠在金宮之中堅持一個小時,甚至在覲見奧丁之前,便被那神性要素中所蘊藏的力量摧垮了形骸,灰飛煙滅。

  而如今,在神性的垂簾和雷霆的審判之中,第三帝子非但沒有被無盡雷霆所融化,自身那堪稱恐怖的天賦和潛力反而源源不斷地開發而出。

  短短的一個月,六次覲見,便如同六次死去和重生。

  而當他再度從青銅之門后爬出的時候,九位選帝侯幾乎認不出他的摸樣。

  枯槁而虛弱,宛如由沙礫堆積而成,透過半透明的胸腔,隱隱能夠看到心臟痛苦的跳動,血液之中也仿佛被那糾纏入骨髓的雷霆所侵蝕。而昔日俊美的面孔,已經有一半變成了焦炭,猙獰而慘烈。

  就連一顆眼睛也已經早已化為烏有。

  可是在慘烈的面容之上,殘存的眼瞳中,所流轉的乃是金色的宏偉烈光。宛如雷霆之海的縮影,從其中醞釀的乃是毀滅和重生的電光。

  奧丁的神性已經滲入了他的宿命之章中。

  他已經漸漸跨入了那一層境界,獲得了萬王之王的垂青……

  在那一具軀殼上,有一半已經死去了,可在死去的軀殼上,卻有神明復生。

  此刻的第三帝子,已經再非純粹的人身,而是足以睥睨神話中創立下偉業的英雄,繼承了神血的半神。

  現在,慘烈的傷痕正在飛速的離去,血肉正在重生,皮膚再度生長,可未有那一顆失去的左眼依舊空空蕩蕩,未曾歸來。

  可另一顆眼瞳中的雷光卻越發凌厲。

  “這是怎么了?”

  第三帝子倚靠著青銅之門,看到門前的老人們,眼神就變得愉悅起來,“是我又犯了什么錯了?

  元老院的九位高貴的選帝侯,竟然屈尊前來,尋找我這個第三帝子?”

  “現在你是第二了。”

  赫爾穆特說:“你已經向元老院證明了自己的能力,即日起,你將躍升為‘第二帝子’,望你能夠更進一步。”

  “不是第一?”

  已經是第二帝子的年輕人嘶啞地笑著,抬起頭來,看向四周,揶揄地問:“我的那個廢物哥哥呢?肯定也來了吧?”

  說著,他望向九位老人的身后:“是你嗎?哥哥,我看到你的拐杖啦。我的眼睛已經看不清了,請你走的近一些。”

  “沒錯,親愛的弟弟,是我。”

  低沉的聲音響起,佝僂的中年人撐著拐杖,一瘸一拐的走上前來。

  明明只是中年,可他看上去仿佛已經很老了,頭發已經開始隱隱的斑白,天生的脊柱畸形令他的軀殼佝僂,而發育不全的右腿令他無法離開拐杖,行走。

  隨著他的接近,兩人之間的對比便越發的強烈。

  一者英俊如神,一者丑陋佝僂,簡直是兩個極端。

  難以想象,這便是第一帝子,最接近阿斯加德王位的候選人。

  每隔十年,元老院從所有的氏族中選拔出有資格做皇帝的年輕人,將他們匯聚在一起,彼此互稱為兄弟,舍棄原本的父母,舍棄了自己的姓名,自此成為皇帝的兒子。

  在漫長的時光中,他們將角逐出真正的勝利者,把握那渺茫的機會,成為整個西方唯一的正統皇帝。

  而此刻,這個佝僂的第一帝子,便是距離那張王位最近的人。

  再無第二個。

  “幾年的時間不見,你越發的老了啊,哥哥。”

  第二帝子伸手,戲虐地揉了揉他有些斑白的頭發:“小心保重身體,不要等我擊敗你之前就老死掉啊。”

  第一帝子被推了一個狼狽,險些摔倒。

  元老們皺眉。

  可是第一帝子卻并沒有暴怒,只是從亂發中抬起一只眼睛,看著他,似笑非笑:“就這么想要我的名字么?我的弟弟……”

  “別太懈怠了,哥哥。”

  第二帝子漠然回應:“我不會讓一個畸形兒騎在我的頭上太久。”

  “既然如此,那就去將歸墟帶回來吧。”

  第一帝子看著他,輕聲說:“我的許諾,六位選帝侯為證,倘若你凱旋歸來,我的一切都可以給你。”

  漫長的寂靜,第二帝子愣住了。

  “你確定?”

  “當然。”

  第一帝子看向身后的九位選帝侯:“元老院將見證我們的賭約。”

  “很好。”

  第二帝子愉快地大笑,睥睨著那些老人們:“我會向你們證明,誰才是這個國家真正的主人!”

  他拍了拍第一帝子的肩膀,轉身離去。

  “安心等著吧,哥哥,將來我會在我的王位旁邊幫你準備一張椅子,方便我隨時摸一摸你那充滿智慧的小腦袋。”

  很快,元老院的選帝侯們離去了,只剩下最初到來的赫爾穆特和沉默的第一帝子。

  赫爾穆特看著第二帝子離去的方向,眼神失望:“他太驕傲了。”

  “但他足夠強大,不是么?”第一帝子反問。

  “這正是我所擔心的。”

  蒼老的選帝侯嘆息,“阿斯加德也足夠強大了,不需要一個只有強大的皇帝。他的驕傲會毀滅他,如果他是皇帝,他的驕傲就會毀滅這個國家。”

  說著,他看向第一帝子:“為什么要現在放棄?相信我,你是這百年來最接近皇位的那個人……沒有之一。

  你還有足夠的時間,再試一次。”

  “他也有。”

  第一帝子的眼神沉寂:“時間足夠他慢慢改變,我會幫他。”

  赫爾穆特搖頭。

  “我不知道你怎么說動元老院接受這個提議,但你恐怕太過悲觀了。就算沒有皇帝,元老院也足以繼續維持這個帝國。”

  “不,元老院制度在這個國度失去主人的時候保護了阿斯加德,但阿斯加德不能再依靠元老院了。”

  第一帝子撐著拐杖,聲音低沉:“時代已經不同了,赫爾穆特,一切都在瞬息萬變,不容許我們再照搬過去的制度,慢條斯理的進行辯駁和會議……太多的聲音只會毀了這個國家。

  它只需要一個領袖。

  一個強大的、威嚴的、可以引導阿斯加德人的領袖。”

  老人反問:“哪怕那個人不是你?”

  第一帝子笑了,低頭,在寂靜中拍了拍自己那一條畸形的右腿:“當我發現自己是個畸形兒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那個人不會是我了。”

  赫爾穆特沉默。

  “反正,對于阿斯加德來說,皇帝是誰都無所謂,不是嗎?”

  拐杖敲打著地面,佝僂的中年人轉身離去:

  “只要不是一個瘸子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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