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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假前焦慮綜合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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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問:老板最討厭的是什么?

  答曰:放假!

  徐元佐雖是打工出身,繼而自己創業成了老板,但他一直有顆工作狂的心,最煩的就是放假、休息、娛樂等等對于人類物質文明進步沒有絲毫益處的事。

  可是偏偏大明的假期比后世天朝的假期還要多!各種傳統節日要放假那是不言而明的,諸如清明、冬至,若是不回家甚至是觸犯刑律的大事!至于皇帝生日也要放假,這也就罷了,誰讓這是個帝制國家呢。

  只是春節竟然放那么老長的假期,實在是讓穿越者忍無可忍!

  有明一代,每年春節放假是由欽天監從臘月十九、二十、二十一、二十二四天之中選一天出來作為封印日。從這一天封印之后,官府衙門就不上班了——印都封了,當然也沒法辦公。

  于是可以回家的回家,不能回家的就開始了漫長春節長假。整個假期一直要放到來年正月十五上元節過完,然后才算恢復正常。然而在隆慶一朝,因為皇帝的生日——萬壽節是正月廿三,這就意味著剛過完春節,官員們又要分心等著過萬壽節,整個正月都別想做什么正經事了。

  所以徐元佐想到這一年中最為難過的時節,實在是愁啊!

  愁得就差掉頭發了!

  好在過年之前殺窮鬼收獲頗豐,多少也是一些安慰。

  從動產而言,今年園子里買了六頭騾子,都是精壯能干活的馬騾。

  這種動物對于農耕文明而言簡直是個外掛,吃得比馬少、比馬粗,干活比馬給力,跑得比驢還要快些,除了不能生育不能馳騁之外,簡直毫無缺點。

  這六頭騾子之中,更有一頭渾身白色,沒有一根雜毛,除了四蹄是黑的,全身雪白如同銀錠。當然,它的身價也是其他幾頭的三倍。蓋因主家不是窮鬼,一時殺不得,而徐元佐卻是看上了這匹漂亮的馬騾,準備買了來作人情。

  中國文人一向喜歡非主流,到了萬歷時候逼近頂峰。那時候尋常的坐騎已經不能滿足標新立異的騷客了,所以張岱有一匹“雪精”,陳繼儒有一頭大角鹿,騎出去比駿馬高車拉風多了。

  騾子不像寶馬那樣招搖,又溫順聽話,文人也不需要它日行數百里,實在是未授官、或是致仕官員的首選。一者表現自己過著林下優游的恬淡生活,一者又能表現自己不同流俗。

  徐元佐這頭騾子,自然是要孝敬自己義父的。其實他很清楚徐璠的性格,并不是張岱、陳繼儒那樣騷客,他更喜歡實惠的禮物。不過他不喜歡不要緊,頗有裝逼習慣的徐階徐老爺子肯定是會喜歡的。

  果然不出徐元佐所料,徐璠在表揚了他的孝心之后,拿著這匹騾子去向徐階表孝心,也得到了高度贊揚。于是徐璠回來之后,特意關照賬房給徐元佐五十兩過節銀,這也是因為他知道徐元佐有分獎金的習慣。

  徐元佐趁著走動正勤,通過陳實約了李文明出來。李文明對徐元佐的招待規格十分滿意,聊得極其投機。雖然座中的陳實有舉人身份,對他是個不小的壓制,但是徐元佐的白丁身份成功抵消了這點。

  從聊天內容中分析,李文明跟華亭縣的吏員們關系也還可以,起碼沒有結怨。如此就可以讓陸夫子前來安排見吏員的事了。

  當然,更要緊的是將徐誠的好處給出去,相信陸夫子會很好地措辭的。

  園管行封賬之后,徐文靜也就早早回了家。她雖然覺得這邊日子過得好,但是更喜歡朱里的環境。徐元佐則找了個由頭沒有走,跟羅振權兩人仍舊在園子里整日閑逛,或者說是檢查。他并不想早點回跟父親見面,以免再生出新的矛盾。

  更何況現在也的確有事要做。

  殺窮鬼殺來的一百畝地已經做成了紅契,嚴格按照大明律的規定,經由官府備案,繳納了印花稅,將田皮田骨一并收入園管行的資產。雖然現在普遍流行白契,也就是買賣雙方達成合意,寫成契書,各持首尾,但是徐元佐卻知道明年就是海瑞海青天巡撫應天十府的時候。

  那時候百姓流傳“種瘦田不如告肥狀”,只有白契在手,肯定沒有任何勝訴的希望。按照海瑞的審判風格,即便是紅契也未必過硬呢。

  只是這一百畝地實在太便宜了,不臨水的平均每畝不過八分,即便是臨水的好田,也只要一兩半上下。

  “正好改成一個大園子,這里挖個池塘,土石可以堆在那邊,做成假山。”徐元佐走在簡單平整過的地里,腦中勾勒園林建筑。

  他雖然不是這方面的專業人士,但是曾經也走過不少天下名園,還有的比如上海豫園雖未完成,他也看過了。有這份見識在,一個上檔次的園林該有什么,不該有什么,自然都在胸壑之中。至于具體如何精雕細琢,那就是園林工匠們的活了。

  徐元佐只是提出一個大概方向,卻讓羅振權頗有些仰慕:“不想你連這個都懂?”

  “沒什么,見多了自然就知道了。”徐元佐看似謙虛,實則賣弄。

  “你見過多少?”羅振權一付準備打臉的表情。

  徐元佐淡淡道:“我見一個頂別人見十個,個人天賦,你羨慕不來。”

  羅振權走了兩步,長吐一口氣:“我從未見過你這樣厚顏無恥之人。”

  “那是你見識少。”徐元佐一邊說著,一邊繼續在腦中勾畫,突然道:“現在是農閑之時吧,咱們先找人把這些地整理出來吧。有些該挖的,該填的,該堆的,都可以做起來了。也方便日后師傅們算料。”

  羅振權這回真的要嘆氣了:“就安生兩天,過完年再說吧?”

  “只爭朝夕。”徐元佐站在一塊石頭上,目光遠眺,對隆慶三年充滿了擔憂。

  當然,這份擔憂很快就轉移到了年節上。

  現在禮塔匯的店鋪大多都關門了,徐元佐回去也不打算帶多少年貨——主要是他姐姐帶回去的。不過土貨多少要帶點,否則人家還以為他今年沒賺到錢呢。

  還有就是該如何面對那個既不著調,更不靠譜的父親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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