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一名隋軍士兵快步走進大帳,躬身行一禮,將一卷書信呈給李世民,“這是我家大帥給殿下的親筆信,沒有口信,大帥要說的話都在上面。”
李世民接過信對親兵道:“先帶他下去休息,等我考慮一下再回信。”
親兵將送信士兵帶了下去,李世民這才打開信仔細地看了一遍,他又將信遞給了屈突通,“將軍也看一看。”
屈突通匆匆看了一遍信中的內容,眉頭漸漸皺成一團,張鉉在信中明確要求唐軍在兩日內撤出函谷關,申明雙方以函谷關為界,承諾將弘農郡交給唐朝,后面的語氣更加強硬,如果唐軍不肯聽勸,一意孤行,那么那么北隋將動員傾國之兵對唐朝發動全面進攻。
屈突通心中暗暗嘆了口氣,對李世民道:“殿下不必太在意這種幼稚的威脅。”
李世民半晌自言自語道:“看來我們的大軍真要退出函谷關!”
“殿下——”
李世民止住他的話,“屈突將軍不用再勸了,我心里很明白,張鉉拿下洛陽已勢在必得,實力不如人,我又何必強求不屬于我們的利益。”
“可是我們還有九萬大軍,若運用得好,這一仗我們未必會輸。”
李世民慘笑一聲道:“洛陽并不重要,長安才重要,屈突將軍,你還不明白嗎?”
屈突通后退兩步,他慢慢低下了頭,“殿下,卑職明白。”
李世民心情沉重地走到帳門口,沉默片刻,終于下達了命令,“傳我的命令,大軍向函谷關撤退!”
由于南線隋軍主力兵臨函谷關,使圍攻洛陽的唐軍面臨后路被斷的威脅,李世民在權衡利弊后不得不認輸,放棄了攻打洛陽的計劃,率領全軍迅速向函谷關撤退,但李世民并沒有完全撤退回關中,而是駐兵函谷關,觀望洛陽的軍情,他心中還抱有一線希望,如果張鉉和王世充殺得兩敗俱傷,說不定他還有撿漏的希望。
張鉉在唐軍后撤后,他也率領六萬隋軍主力后退至距離函谷關百里外的宜陽縣,遠遠和唐軍對峙,在張鉉看來,王世充的軍隊已不足為慮,倒是唐軍明顯賊心不死,還有蠢蠢欲動的跡象。
中午時分,北隋大營的中軍大帳內,張鉉站在洛陽的城池模型前,久久沉思不語,這座木制模型長寬各一丈,完全和洛陽城一樣,制作得精工細膩,栩栩如生,它并不是張鉉軍中工匠制作,而是楊廣重建洛陽后不久由工部尚書宇文愷制作,一直放在皇宮內。
張鉉率軍在淮河攔截宇文化及時,奪走了幾乎全部船只和宮廷物品,這座木模型就在宮廷物品之中,另外還有一座長安的縮小模型也被一并繳獲。
今晚兩更時分,將由裴行儼和魏文通率領的十萬大軍進攻洛陽,張鉉心情多多少少有點不安,這時,房玄齡走上前低聲道:“殿下還是去吧!微臣來監視唐軍,畢竟是攻打洛陽,很多事情必須殿下來做決定。”
張鉉苦笑一聲道:“軍師,我們為什么不趁機將李世民的軍隊全殲的洛陽,還給他機會撤走,現在想想我似乎真的犯下一個錯誤。”
房玄齡微微笑道:“可當時殿下沒這么想,當時我也問過殿下,殿下是擔心唐軍和鄭軍結盟反噬我們,現在結盟已經來不及了,可當時卻完全有可能,殿下并沒有太大的把握,所以才忍住放過了唐軍,現在殿下卻后悔了,豈不是有點刻舟求劍?”
張鉉也笑了起來,“是啊!當時確實時機不成熟,等時機成熟了,機會卻沒有了,且暫時放過他們,我們一步一步來。”
“殿下,微臣還是建議殿下趕去洛陽,現在過去還來得及,洛陽那邊不能沒有殿下。”
房玄齡終于勸服了張鉉,張鉉也知道洛陽那邊事關重大,一旦攻下洛陽,裴行儼必將實行全面凍結,等自己去做出決定,那樣就會給唐軍翻盤的機會,如果自己當場處理,便可斷絕唐軍的最后一線希望。
想到這,張鉉便點點頭道:“好吧!我這就趕去洛陽,這邊監視唐軍就煩勞軍師了。”
“殿下請放心,微臣會嚴格按計劃行事。”
張鉉當即命令親兵收拾一下,他在兩千騎兵的護衛下離開了軍營,向洛陽方向疾奔而去。
就在張鉉剛走,帳外便有人稟報道:“啟稟軍師,王世充的長子王玄應求見!”
房玄齡一怔,他立刻明白了,這是王世充派太子前來求和,房玄齡便笑道:“請他前來見我!”
不多時,有士兵將王玄應領進了大帳,王玄應是昨天中午趕去伊闕,卻得知張鉉率主力去了宜陽縣,他又轉道向宜陽疾奔而來,一整夜都沒有合眼,王玄應已累得疲憊不堪。
王玄應已從親兵那里得知齊王殿下不在大營,他心中失落之極,不過軍師房玄齡在,多多少少也能打聽到一點消息,而且房玄齡對張鉉有很大的影響力,如果他肯接受父皇的方案,那么也能影響到張鉉。
王玄應決定從房玄齡這里打開缺口,他上前躬身施禮道:“參軍房軍師!”
房玄齡打量他一眼,見他長得容貌清秀,溫文爾雅,一個典型的讀書人模樣,和王仁則的兇神惡煞相差甚大,而且他在洛陽口碑不錯,算是王氏子弟中比較有作為的年輕人。
房玄齡對他有了幾分好感,便微微笑道:“原來是長公子,幸會!幸會!”
王玄應一怔,這才忽然意識到北隋從未承認過鄭國,倒是唐朝承認了鄭國,王玄應心中暗暗苦笑,只得道:“今天來是受父皇之令給齊王殿下送一封親筆信。”
“很不巧,齊王殿下半個多時辰前剛走,長公子要去追他嗎?”
“這......”
王玄應想到張鉉一定是騎兵護衛,自己未必追得上,來回奔波反而誤了大事,他連忙道:“其實找房軍師也是一樣。”
“那請坐下說話!”
房玄齡請王玄應坐下,又讓士兵上了茶,王玄應將父皇的親筆信呈給了房玄齡,雖然信皮上寫的齊王殿下敬啟,但破城已在即,房玄齡也不客氣,直接打開了信件,他大致看了一遍信,王世充的語氣極為卑恭,但內容和他所猜測一樣,王世充愿為北隋之犬進攻關中,極力削弱唐朝實力,同時為了保證信用,愿將長子質于中都。
如果說兩年前王世充寫這封信賴或許會有點效果,但現在北隋滅鄭國策已定,又豈是王世充一封信能改變,房玄齡把信放下,他見王玄應一臉期待,便淡淡笑道:“李世民已經撤軍出函谷關,長公子知道嗎?”
王玄應點點頭,“我已聽說?”
“那長公子知道他為什么要撤軍?”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
“很簡單,如果他不撤軍,他就將面臨兩路隋軍主力的夾擊,同時隋軍也將從河套南下,太原戰役也會開啟,李世民承受不住壓力,只能放棄洛陽了。”
“軍師的意思是說,洛陽已經無法避免戰爭了嗎?”王玄應絕望地問道。
“如果雙方易地而處,我們困守洛陽,而令尊率二十萬大軍包圍洛陽,長公子覺得令尊會被齊王懇求所動,放棄洛陽嗎?”
王玄應徹底絕望了,激憤之下他竟驀地站起身,旁邊幾名侍衛一起拔刀,上前兩步圍住了王玄應。
房玄齡笑著擺擺手,“不必激動,請坐下,聽我說幾句話。”
王玄應慢慢坐下,房玄齡目視幾名侍衛,幾名侍衛收刀退下,房玄齡這才不慌不忙道:“令尊在信中說,愿意放棄六郡,僅剩一都兩郡,也就是洛陽和河南郡以及弘農郡,但公子也是明事理之人,憑這點土地,又能支撐到幾時?滅亡只是遲早之事,不是被隋滅,就是被唐滅,也是在一年之內,但對于洛陽民眾而言,災難已經十分深重,難道還要再讓他們忍受一年嗎?”
“災難只是因為戰爭而起,戰爭結束,各種壓力自然就會緩解,我會全力賑濟災民。”
房玄齡搖搖頭,“我只是這樣說說,給公子一個臺階,公子為何一定要和我較真?難道非要讓我說,哪怕將洛陽夷為齏粉,我們也要拿下洛陽,公子才肯甘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