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軍的南北夾擊終于使突厥軍隊徹底崩潰,得益于暴雨的掩護,突厥軍隊四散奔逃,在雨中各自逃命,處羅也在執失思力率領千余騎兵的護衛下拼死殺出一條血路,向西方奔逃而去 這場不期而至的暴雨直到深夜才漸漸結束,戰場上躺滿了兩支軍隊陣亡士兵和戰馬的尸體,暴雨將他們的鮮血沖洗干凈,但隨處可見的殘肢斷臂和斬掉頭顱的尸體依然令人觸目驚心。
隋軍士兵則在忙碌地打掃戰場,各種兵甲堆積如山,戰馬前前后后便繳獲了七萬余匹,加上馬邑郡繳獲的八萬余匹戰馬,這場戰爭隋軍一共繳獲十五六萬匹戰馬,另外還有數百萬只羊,加上數萬戰俘將獲得的贖金,這就完全彌補了戰爭帶來的損失。
在山腳下已經挖了十幾個大坑,死去的突厥士兵和戰馬扔進大坑之中,潑上高奴油,將他們一把火燒掉,然后用土掩埋,而隋軍或者唐軍陣亡士兵則一一辨認,每具尸體燒化后將骨殖裝入壇中,掛上陣亡銘牌,戰爭結束后送回他們家中。
光各種尸體處置就耗用了整整一天時間,程侯山下到處黑煙滾滾,這場程侯山下的大戰,突厥士兵陣亡兩萬四千余人,被俘一萬一千人,還有數千人借助暴雨掩護逃跑,不知去向。
而隋唐聯軍也死傷巨大,陣亡六千余人,受傷者近萬,雖然士兵們都已筋疲力盡,但每個人臉上都充滿了勝利的喜悅,這場大戰歷時三個月,他們終于戰勝了南侵的突厥大軍,將他們全殲在婁煩關內外。
但戰爭還沒有完全結束,處羅可汗逃掉了,另外還有數千突厥騎兵在暴雨中逃脫,必須要將所有敵軍士兵全殲,不能留下隱患,尤其突厥可汗,那是他們重點追捕的大將。
張鉉當即派出兩萬騎兵,分成二十支搜捕隊,在婁煩郡和太原郡境內搜捕逃脫的突厥騎兵,又派人去給尉遲恭送信,令他派出一萬騎兵南下婁煩郡參與對突厥可汗的搜捕。
隋軍在整個并州大地上撒下了天羅地網 在靜樂縣西北約一百二十里外的一片森林內,千余名突厥騎兵藏匿在這里,他們正是跟隨處羅可汗和執失思力逃脫的突厥騎兵。
兩名士兵爬在大樹上,望著一支千余人的隋軍騎兵飛馳而過,他們小心翼翼爬下大樹,向森林深處奔去。
突厥騎兵的臨時棲息地位于森林中部的一條小河邊,士兵們用樹枝和木頭搭建了十幾個窩棚,其中最大一個窩棚便是他們可汗的宿處,雖然隨身攜帶的羊肉在戰斗中已經遺失,不過森林內野味頗多,還有不少漿果,他們暫時還不缺糧食。
他們最憂慮地是怎么回家以及可汗身體能否康復,巨大的壓力和暴雨侵襲,使處羅可汗半路便病倒了,而且病情越來越嚴重,夜里開始吐血了,陷入了深度昏迷。
突厥軍醫已經死在亂軍之中,所有人都不懂醫術,唯獨跟隨處羅可汗逃出的謀士康蘇密略懂一點醫術,由他負責醫治處羅可汗。
窩棚內,康蘇密端了一碗藥水走到處羅可汗身旁,此時的處羅可汗已是深度昏迷,雙眼深凹,臉色慘白,氣息十分微弱,幾乎到了奄奄一息的程度。
“你們二人幫我把可汗扶起來,我喂可汗喝藥!”康蘇密對兩名親衛士兵道。
兩名親衛士兵猶豫一下,其中一人低聲道:“可汗早上開始尿血了,能不能暫時不要喝藥。”
“胡說,如果可汗不喝藥,早就沒命了,還能挺到現在?快扶他起來。”
兩名親衛無奈,只得將可汗扶起來,康蘇密抽出自己的匕首撬開了處羅可汗的牙齒,慢慢將藥灌了下去,他站起身笑道:“可汗今晚應該就有起色了,讓他好好休息吧!”
說完,康蘇密轉身離去,兩名親衛震驚地對望一眼,康蘇密剛才竟然是用他的匕首來撬開可汗的牙齒,這可是極為無禮的舉動,他怎么能這樣做?他們兩人心中不僅憤怒,而且都生出了懷疑。
在森林的另一邊,大將執失思力正在聽取兩名哨兵的報告,他心中著實有點擔憂起來,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這已經是第三支隋軍騎兵出現在森林外了,每支騎兵都有千余人,足以將他們殲滅,這說明隋軍的搜捕已越來越向西面靠攏,很可能今天就要搜捕森林了。
這片森林并不大,一旦隋軍進入森林搜查,他們很容易暴露,執失思力沉思片刻,決定盡快離開這片森林,藏身到呂梁山中去,躲上幾個月后再尋找機會北上。
跟隨他逃出的一千余騎兵中,大部份都是他的部族,絕對聽從他的命令,只有百余人是可汗的親衛,必須說服他們,尤其可汗此時病體沉疴,親兵們恐怕更不會答應,但不走也不行,眼看隋軍就要搜到這里了。
執失思力便起身向可汗的宿處走去,但走了沒幾步,前面卻跑來一名士兵,執失思力認出是可汗的貼身侍衛,便問道:“出什么事了?”
“將軍,我有重要之事要向將軍匯報。”
執失思力指了指旁邊一片空地,“我們去那邊說。”
兩人在空地上坐下,親衛便將剛才發生之事向執失思力詳細說了一遍,執失思力的眉頭也皺了起來,用匕首撬開可汗的嘴,這確實很無禮,就算對一般的突厥人也不能這樣做,何況還是可汗,他沉聲問道:“是不是正好沒有喂藥的器具?”
“不是!我們手中都拿著玉勺,昨天和前天都是用玉勺來給可汗喂藥,今天他卻急不可待,居然用匕首撬開可汗的牙齒,那么鋒利的匕首,稍不留神就會傷人,不僅無禮,而且危險之極。”
“我去問問康蘇密!”執失思力心中惱怒,站起身要走。
親衛連忙攔住他,“將軍,我還有更重要的話沒有說完。”
“你說!”
親衛遲疑一下道:“我們懷疑藥中有毒。”
執失思力驚得后退一步,“為什么?”
“將軍不知道,我們心里清楚,可汗只是染了風寒,本來頭腦還很清晰,只是身體虛弱,可喝了他的藥后,就陷入了昏迷,昨天晚上開始吐血,今天上午大小便失禁,全是腥臭的膿血,可汗已經奄奄一息了。”
“那你們為什么不制止他?”
“他可是謀士,為什么要給可汗下毒?”
執失思力想想也對,康蘇密根本沒有理由給可汗下毒,但現實卻是可汗的病情嚴重了,他必須要去找康蘇密問一問。
“我去找康蘇密,你們看好可汗,不要再給他喝任何東西了。”
執失思力快步向康蘇密的窩棚走去,剛走到窩棚旁,只見一名士兵驚恐起身,轉身向窩棚跑去,“先生,有人來了!”
執失思力心中生疑,康蘇密在干什么,他幾步沖上去,一腳踢開了窩棚小門,只見康蘇密正在地上藏什么東西,執失思力上前一把拖開了康蘇密,掀開地上樹枝,從下面拾起一卷羊皮。
“這是什么?”執失思力怒視康蘇密問道。
康蘇密撲上來便搶,他哪里是身材魁梧的執失思力對手,被一把推到角落,執失思力打開了羊皮卷,眼睛驀地瞪大了,這竟然是支持阿史那咄苾繼任可汗的效忠書,下面印了十幾個手印。
執失思力回頭看了一眼康蘇密,見他目光陰冷,執失思力心中頓時明白了,他上前一把揪住康蘇密的脖子怒吼道:“所以你就在可汗的藥里下毒,是不是!”
“我原本不想下毒,是你害死了他!”
康蘇密拼命掙脫了執失思力的手,退縮到角落里,怨毒地盯著執失思力喊道:“是你建議可汗投降,逼得我沒有辦法,是你害死了可汗!”
執失思力仰頭大吼一聲,痛苦地蹲在地上,雙手抓扯著頭發,在撤退的路上他建議處羅可汗投降張鉉,或許能用政治條件釋放回草原,但可汗說他無顏去見草原子民,他便不再堅持勸說可汗,沒想到竟然成了蘇蘇密毒殺可汗的動機。
康蘇密走上前陰草原上的形勢你不是不知道,咄苾已經獲得大部分部落的支持,就連軍中十三個萬夫長,已有十一個按了手印,就差你和阿木輪,阿木輪是死腦子,我不想勸他,但將軍是聰明人,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執失部考慮。
咄苾登位已是必然了,我知道你們之間有一點宿怨,但如果將軍拿俟利弗設的人頭去見咄苾,相信咄苾一定會不計前嫌,從此重用將軍,怎么樣?將軍若肯答應,也請按下手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