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已經一百五十步了!”一名士兵大喊道。
“第一排射擊!”
在震天動地的馬蹄聲中,命令聲已經被馬蹄聲淹沒了,虎牙郎將江孝天手執三面紅旗,他騎在戰馬上高高舉起大旗,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手中一面紅旗猛地向下一揮,只聽一片弩機聲響,第一排隋軍的三千支箭矢騰空而起,呼嘯著向彌漫的黃沙中射去,兩邊側翼的弩軍士兵也同時射出了箭矢。
立刻第一排蹬弩裝箭,第二排舉弩射出,緊接著第三排射出,一輪三排箭,兩萬支弩箭儼如織成的一張箭網,鋪天蓋地射向突厥騎兵。
黃塵中頓時慘叫聲四起,不斷有人有馬中箭,戰馬摔倒,將騎兵摔滾出去,力量強勁的弩箭貫穿了突厥人手中的木盾,射進騎兵的臉龐和胸膛。
但突厥人已經殺紅了眼,不顧生死,策馬疾沖,這時隋軍第二輪箭矢也隨即射出,矢如雨注,箭若飛蝗,密集地射進了突厥騎兵密集的陣營中,一片片的突厥騎兵中箭摔倒,戰馬慘嘶,士兵哀嚎,前鋒的傷亡極其慘重。
兩輪四萬支箭射翻了三千余突厥騎兵,就只弩手開始第三輪箭射出時,突厥騎兵已殺進了六十步內,他們在馬上也紛紛射箭還擊,第一排的弩手頓時倒下一片。
江孝天不為所動,同時揮下了三面紅旗,第三輪沒有了三段射,兩萬弩軍士兵同時射出了弩箭,兩萬支箭矢如暴風驟雨一樣射進了突厥騎兵中,這一次殺傷力更強,近兩千士兵中箭倒下。
短短三輪弩箭便有六千余名突厥騎兵中箭倒下,但突厥騎兵并沒有因此撤退,他們前赴后繼殺來,片刻便席卷而至,他們的目標非常明確,放過兩翼,集中兵力直擊中軍。
這時,站在一座山丘上的張鉉冷笑一聲令道,“車陣出擊!”
隋軍弓弩手三箭射出,便如潮水般后撤,三千名士兵推上小車奔上前,將由這些小車來迎接突厥騎兵最強大的第一次沖擊。
這是中原軍隊對付游牧騎兵的傳統辦法,他們利用上千輛運糧小車,每輛小車前端綁縛著十余根長矛,千輛小車排列成長長兩排,緊緊擠靠在一起,便形成了一個阻擊騎兵沖擊的車矛陣。
兩側的一萬騎兵躍躍欲試,他們也將出擊敵軍,這時,突厥大軍越來越近,雙方甚至已經看清楚了對方臉上的怒氣。
但最前面突厥騎兵的臉色霎時變了,變得驚恐萬分,但是他們已無法停止奔跑,面對著無數的長矛,他們在無比恐懼的尖叫聲中絕望地閉上眼睛。
剎那間一聲巨響,數千騎兵轟然撞上了小車,最前面的無數人在這次相撞中悲慘地死去,身體支離破碎,頭盔和折斷的長矛飛向天空,很多小車被撞飛了起來,到處是被撞得粉碎的木頭。
這時,隋軍騎兵黃色大旗揮動,護衛在弩軍兩側的一萬騎兵從左右殺出,揮舞精鋼短戟向后面的突厥騎兵殺去,一場慘烈的鏖戰就此拉開。
戰馬捉對廝殺,槍刺刀劈,喊殺聲、慘叫聲、骨骼被砍斷的咔嚓聲、臨死前喉頭的咯咯聲,此起彼伏,萬夫長阿木輪兇悍異常,他手執五十斤的大刀鏖戰,與他對戰的是一名年輕的隋軍,經驗不足,被他揪住戰馬,反手一刀,將隋軍士兵攔腰斬為兩段,內臟滾出,血箭噴出丈外。
后面壓陣的孫長樂大怒,他縱馬疾沖,迎面一槍猛刺,力道極為強勁,阿木輪躲閃不及,竟被一槍刺透了鎖子甲,槍尖從后背透出,孫長樂大吼一聲將他高高挑在半空,阿木輪仰面向天,一雙銅鈴大眼死不瞑目地瞪著天空,仿佛在憤恨長生天沒有保護自己的生命。
時間已經過去近一個時辰,七萬隋唐聯軍全部壓上,除去被弓弩大陣射殺的五千騎兵外,突厥大軍在戰場上還剩下兩萬五千騎兵,但張鉉卻發現至少還有一萬突厥騎兵按兵不動,并不被慘烈的戰場所影響,他們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在張鉉的身后同樣還有一萬三千士兵,如果沒有對方那支按兵不動的突厥騎兵,這一萬三千士兵恐怕也投入了戰場,張鉉感覺到對方留了一手,他也不急于將身后的軍隊投入戰場了。
“北面的騎兵到哪里了”張鉉回頭問道。
“啟稟大帥,大約還有二十里。”
張鉉眉頭微微一皺,看天色已快到黃昏時分了,兩萬騎兵還沒有殺到,難道真要和突厥大軍夜戰不成 張鉉忽然感到了臉上有水滴,他不由抬起頭,透過戰場漫天的黃塵,他發現程侯山山頂上早已是烏云翻滾,一道道閃電劃破天際。
就在這時,天空傳來了一陣隆隆的悶雷聲,幾顆豆大的雨點打在張鉉的臉上.
“大帥,讓我們上吧!敵軍快不行了,給我們一次作戰機會。”大將雄闊海在懇請張鉉將自己的軍隊派出,他的軍隊已經很久沒有出戰了。
張鉉卻沒有回答他的請求,他立馬橫戟,目光冷峻地注視著隋軍騎兵和突厥騎兵的短距離廝殺,突厥騎兵嫻熟的騎術和隋軍騎兵堅固犀利的兵甲,成了雙方各自的優勢,雖然一時殺得難解難分,但隋軍士氣和斗志明顯占據上風,突厥軍死傷慘重,確實已經快不行了。
“大帥,讓我們上吧!”雄闊海再一次懇請道。
張鉉回頭看了看自己身后,在他身后是已經列隊整齊的三千斬馬刀重甲步兵,他們每個士兵都已躍躍欲試,眼巴巴地望著自己。
但張鉉還是果斷地搖了搖頭,否決了雄闊海出戰的請求,好鋼要用在刀刃上,現在顯然還不是刀刃的時刻,不過他還是給雄闊海說明了原因。
“你自己看看突厥陣地,那邊還有一支軍隊按兵不動,我估計是他們最精銳之軍,那支軍隊不動,你們也不準動。”
雄闊海也看清楚了,在對方大旗背后,確實還排列著一支精銳的突厥騎兵,大約一萬人,每個人穿著和隋軍一樣的明光鎧甲,那應該是傳說中突厥最精銳的鐵甲近衛軍。
“看清楚了嗎”張鉉淡淡一笑問道。
“卑職看清楚了!”
雄闊海連忙抱拳行一禮,“卑職明白了,多謝大帥提醒。”他不再催促主帥讓自己出戰,而是在耐心等待機會。
山腳下的戰場上金戈鐵馬,鼓聲如雷,在并不寬闊的空地上,兩軍慘烈地鏖戰,騎兵廝殺,箭矢如雨。
一批批隋軍騎兵倒下,可后續軍隊吶喊著、呼喝著,繼續猛撲上前,突厥軍隊的白底黑狼頭大旗和隋軍青龍赤旗交織在一起,一方為了逃回草原,一方則要捍衛民族的尊嚴,將入侵強盜殺死,雙方殺紅了眼,以至于雙方對陣中間,死人死馬堆積成一道墻。
在不遠處同樣一座小山丘上,處羅可汗心急如焚,他已看出自己的軍隊快不行了,如果再不盡快扭轉戰局,一旦兩萬隋軍騎兵殺到,他們就全軍崩潰。
“鐵甲近衛軍殺上!”
處羅可汗終于投下了他最核心的護衛之軍,這是啟民可汗和始畢可汗兩任可汗從三十萬突厥大軍中挑選出一萬精銳,每個人都是突厥的勇士,他們擁有最好的戰馬,擁有和隋軍驍果騎兵一樣的裝備,他們是草原上最強悍的騎兵,是草原少女所傾慕的勇士。
始畢可汗去世后將這支軍隊留給了處羅可汗,由處羅可汗親自統帥,一般情況下他絕不會使用這支核心軍隊。
在這次大戰中也曾出現過他們的身影,就是康鞘利最后投入攻城的由千夫長滿察率領的五百近衛軍,他們就是處羅可汗的鐵甲軍。
在這最關鍵的時刻,處羅可汗毅然將一萬鐵甲騎兵投入了戰場。
突厥軍迅速變化陣型,戰場上的兩萬突厥軍從兩邊分開,一萬鐵甲近衛軍殺進了狹長的戰場,他們的沖擊如狂風暴雨般猛烈,已經戰了兩個時辰,略顯疲憊的隋軍騎兵開始支持不住,節節后退。
“重甲步兵上!”對方壓箱軍隊出擊,張鉉也冷冷地下達了命令。
‘嗚——’
隋軍陣營中低沉的號角聲吹響,隋軍騎兵如潮水般退下,在雄闊海的率領下,三千身披重甲,手執斬馬刀的步兵上陣了,他們步伐儼如泰山般凝重,一步一步向突厥騎兵靠近,他們五百人一排,站列成六排,鋒利的斬馬刀寒光森森。
處羅可汗心底的勇氣也被激發,他就不相信,草原最精銳的鐵甲近衛軍會敵不過隋軍的重甲步兵,他大吼一聲,“擂鼓催戰!”
‘咚!咚!咚!’巨大的皮鼓聲驟然敲響,一萬鐵甲近衛軍一聲吶喊,他們掀起如驚濤駭浪般的氣勢,撲向隋軍的堅甲鐵壁,撲向隋軍的鋒刀利刃,雙方轟然相撞,雄闊海大吼一聲,鋒利而強勁的斬馬刀劈下,將迎面一名突厥甲兵從肩膀斜劈成兩半,鮮血噴濺他一臉,戰馬長嘶,前蹄高高揚起,對準他的臉踢去,斬馬刀閃過一道弧形的寒光,回轉劈來,從后面將戰馬的兩條前蹄削飛,戰馬轟然倒下。
“先殺馬再殺人!”
雄闊海大喊一聲,揮刀向另一名落馬鐵甲騎兵劈去 時已近黃昏,一顆雨點打在張鉉臉上,他驚訝地抬起頭,這才發現天空已是黑云低沉,電閃雷鳴,一場暴雨不期而至。
暴雨如注,大雨滂沱,兩個多月的雨水都集中在這一刻傾盆而下,所有人馬都濕透,地上的血水也被沖淡,眼前一片雨霧茫茫。
雙方都有點支持不住了,就在這時,北方陡然傳來了嘹亮的號角聲。
‘嗚——’
暴雨之中,北方的號角聲儼如一陣狂風席卷程侯山,兩萬隋軍騎兵終于殺到了戰場。(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