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涵大笑,“這樣說起來,我就不能多事了。”
褚遂良急得狠狠敲了許敬宗一記,“要你多嘴!”
他又合掌向盧涵求道:“我真的想搬家,盧兄一定要幫小弟這個忙。”
盧涵喝了口酒,慢慢悠悠道:“要我幫忙可以,但你要給我說清楚,你為什么看不上虞家女公子?”
褚遂良無奈,只得說道:“我沒有看不上她,我們自幼便已定親,再過幾個月就要迎娶她,只是住在那里不太方便了,雖然恩師沒有說什么,但我自己覺得應該離開。”
“原來如此,看來我是錯怪賢弟了,其實房子我已經替你找好了,就離你現在的住處不遠,一座小民宅,大約一畝半,房租每月十貫開皇錢,房主說,如果你肯用黃金付房租,在兌換銅錢比例方面他可以再讓一讓步。”
褚遂良當即欣然答應,“那就一言為定,我明天就去看房子。”
褚遂良家族是余杭郡豪門,他們家族不缺錢,只是在中都缺關系,所以才要盧涵幫忙。
旁邊趙嗣良聽得暗暗乍舌,一畝半小宅的房租居然要每月十貫錢,自己每月俸祿才不過十五貫錢,豈不是大半都要交房租了?
他不由低聲問道:“像這樣一畝半小宅,在中都賣多少錢?”
盧涵笑道:“現在中都的房子不是有錢能買到,天下各郡各縣的豪門世家都想在中都有一座房宅作為進京的落腳點,像褚賢弟他們家族想在中都買一塊地,出價五十兩黃金買一畝地,但就是買不到,這座小宅是我親戚的房子,地段極好,離紫微宮不到百步,堪稱風水寶地,年初有人出百兩黃金想買下它,我親戚還不肯賣。”
趙嗣良聽得目瞪口呆,黃金十分貴重,一兩黃金在中都可換三十貫開皇錢,這座一畝半的小宅豈不是要賣三千貫錢,而且是開皇錢,這也太夸張了。
他半晌才驚嘆道:“我們柳城縣的三畝宅才賣三十貫錢,差了兩百倍!”
“這沒有辦法,中都就這么大,全天下的豪門世家都來買,價格不上天才怪。”
“那我們這些貧寒子弟怎么辦?我要不吃不喝二十年才能買得起一座一畝半的小宅。”趙嗣良著實有點沮喪。
褚遂良拍拍他肩膀笑道:“其實也沒有這么慘,進士一般升官很快,賢弟暫時可以先住兩三年官舍,現在賢弟是從八品官,單人兩間屋子,到明年轉為正八品,單人就有三間屋子了,再做兩年就是從七品,就可以申請外放,外放一般為小縣縣令,這時就有官宅了,可以成家立業,把父母接到身邊,在外面做上十年官,如果調進京就是五品了,按照朝廷規定,五品官有五畝官宅,這不,你的住房問題就解決了,還不用自己花一文錢。”
趙嗣良苦笑一下,事情哪有那么簡單,自己沒有后臺背景,想外放為縣令,太難了,這次吏部派官,他之所以主動申請留京城,就是考慮到京城人脈多,他可以慢慢找到后臺,對他這種寒門子弟,若沒有后臺背景,什么好事都輪不到他,苦就苦一點吧!
不過趙嗣良自己也知道,他的俸祿會逐年增加,就算不住官舍,三年后他也租得起房子,何況從七品官的官舍就是一座六間屋的獨院了,完全可以娶妻生子,自己倒真不用太發愁。
“多謝褚兄安慰,我只是感慨京城房價貴,倒沒有別的意思。”
“想得開就好,來!我們喝酒。”
四人繼續喝酒,就在這時,旁邊一桌有幾名官員大聲爭論起來,“胡說八道,盧尚書為官清廉,他怎么可能縱子侵占良田?”
“為官清廉只是現在,他現在出任尚書,以前也撈夠了,現在當然表現得很清正,但以前呢?人家可是有證據,王世充沒收他在滎陽郡的良田五千頃,都是掛在他兒子名下,你說這些良田是從哪里來的?且不說他有沒有貪贓枉法,但一個官員的兒子怎么可以擁有這么多土地?”
“王世充是什么人,他為了打擊政敵而不惜損害別人的名義,難道還沒有先例嗎?之前他曾說韋津虛報兵源,貪污軍餉二十萬貫,你覺得可能嗎?”
“有沒有違法要查了才知道,但我覺得既然連明細都有,肯定不會信口開河,一定是有據可查的。”
大堂內議論成一片,盧涵心中十分驚訝,他便問來上菜的酒保道:“剛才他們說盧尚書的事情,究竟發生什么事?”
“你們不知道么?這件事在中都已經傳開了。”
“究竟什么事?”
酒保嘆口氣道:“這兩天中都出現了一張清單,是盧楚兒子在滎陽郡各地的莊園,清單很詳細,每個莊園的位置以及良田數量,清單上都寫得清清楚楚,據說來源是王世充抄沒盧楚家產的一份清單,也不知是真是假,這件事鬧得很厲害,到處都在說。”
盧涵心中頓時擔憂起來,盧楚是他族叔,如果這個傳聞是真,不僅會嚴重損害家族的名譽,甚至連他也會受到牽連。
這個突如其來的傳聞讓盧涵沒有心思再繼續吃飯下去,他告了罪,先一步告辭走了,其他三人不多時也各自回官署了。
關于盧楚放縱兒子兼并土地的傳聞在中都越傳越廣,由于這是北隋第一樁涉及高官的案子,幾乎整個中都皆在談論此事,信者有,不信也者。
但在好事者的推動下,中都開始談論起了盧家的財富,大家都知道盧家是第一批在中都買地的世家,至少買了上千畝土地,按照現在的市價,這些土地價值多少錢?不少人開始驚呼,盧家竟然成了富可敵國的豪門世家,一直低調的盧家終于被卷入一場輿論的風暴之中。
次日上午,一輛寬大的馬車停在了齊王府前,從馬車里走出一名三十歲左右的男子,中等身材,方面大耳,眉眼間頗有幾分像齊王妃盧清,此人正是盧清的長兄盧慶鴻,盧倬和妻子崔氏一共養育了兩子一女,長子盧慶鴻,次子盧慶元,小女兒便是盧清。
盧慶元一直跟隨在父親身邊,最后跟隨張鉉成為兵曹參軍,現任涿郡丞,而長子盧慶鴻在大業三年中了進士后便一直在并州為官,從縣丞升為縣令又出任離石郡丞,和李淵關系頗好,李淵并不因為他是張鉉妻兄而敵視他,反而在去年準備調他入長安任刑部侍郎。
但盧慶鴻最終選擇了中都,去年他辭去郡丞之職回北隋任少府寺卿,掌管北隋的左藏財帛,以及鑄錢造器等事項,由于他為人低調,很多人都知道齊王妃之兄是盧慶元,卻不知道盧慶鴻也是齊王妃的長兄。
盧慶鴻在管家的帶領匆匆來到中堂,他剛剛坐下,便聽見一陣環珮聲響,只見大群侍女簇擁著王妃走了進來,盧慶鴻連忙起身行禮,“微臣參見王妃!”
盧清擺擺手,“今天我讓大哥來,只是為了談家事,大哥就不用行君臣之禮了。”
盧慶鴻點點頭道:“小妹找愚兄有什么事?”
盧清一擺手,“坐下再說!”
盧慶鴻坐了下來,盧清讓侍女上了茶,這才問道:“關于二叔縱子并田一事,在中都已傳得沸沸揚揚,連我都聽說了,這件事對盧家聲譽影響很大,我想聽聽大哥的解釋。”
盧家幾乎有一半的族人都生活在中都,作為家主繼承人,盧慶鴻自然而然便負責中都的家族事務,盧慶鴻精明練達,他沉吟一下問道:“這是齊王的意思嗎?”
“你別管是誰的意思,現在是我在問你!”盧清的語氣中開始有了一絲不滿。
盧慶鴻立刻明白過來了,這一定是齊王委托王妃來詢問自己,他不敢隨便應付小妹了,沉吟一下道:“那份清單我看到了,也詢就此問過二叔,二叔沒有否認,五千頃土地確實是他掛在二郎名下,但這里面有隱情。”
“什么隱情?”
盧清克制著即將爆發怒火問道:“難道那些莊園是盧家在滎陽郡并購的土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