剿滅了杜伏威,江都城最大的心腹之患被拔除了,消息傳到江都,江都城一夜未眠,歡呼聲不斷從城中各處響起,慶祝江都重生的飲酒歡慶一直延續到次日天亮,無數人喝得酩酊大醉。
在一夜歡慶后,江都城的繁榮立竿見影,城中的商人開始迅速活躍起來,很多商人都囤積了大量的貨物,急于運到北方去銷售,或去洛陽,或者就去中都。
一連幾天,捷運和北運兩大官方船行前天天擁擠得水泄不通,近千名先知先覺的商人爭先恐后地預定船位,兩家船行各有四百艘中型貨船,壟斷了江都的船運,商人們之所以著急,是想趕在北方河流結冰前將手中貨物出清。
但這只是小商人,大商行則不用排隊,他們和船行早就簽署了長期合作協議,船行會先優先給他們運貨,只有剩下的船位才會分配給小商人。
北運船行內,數十名伙計忙碌得幾乎腳不沾地,聲音都嘶啞,每一個伙計身旁都纏著三四個商人,用各種手段懇請伙計能給自己安排一個船位。
“我的貨物不多,不像他們要用幾艘船,我只要一艘船就足夠了,我可以睡在甲板上。”
“兄弟,這點小意思請務必收下,幫幫忙吧!”
在船行的內堂,李清明一邊喝茶,一邊聽管事的匯報。
“啟稟長史,這批船實在太緊張,現在基本上已經訂滿了,但外面還有上千人排隊,據說還會有大量商人前來訂船,卑職真的很難辦啊!”
“捷運船行那邊呢?”
“那邊比這邊還要緊張,昨天就訂滿了。”
管事嘆了口氣,“這個時間很尷尬,再過一個半月北方河流都要結冰了,這是今年最后一趟北運,大家都想搶這次運輸,否則商人們會損失慘重。”
“已經發出船滿告示了嗎?”
“還沒有,在等長史決定。”
“那就暫時不要泄露船隊已滿的消息,我再想想辦法,盡量讓所有商人都能趕上最后一趟北上。”
李清明又囑咐了幾句,便起身離開了北運船行,匆匆向留守府而去。
張鉉目前暫時住在留守府內,他是昨天上午才返回江都,這兩天一直在忙碌地接見逃來江都的江南士族,雖然身體很勞累,但他的心情卻輕松愉快。
張鉉的好心情是來自于江南的局勢,孟海公沒有讓他失望,將一直桀驁難馴的江南鬧得天翻地覆,逼得江南會不得不來求他,凡事先破后立,甚至不破不立,如果沒有江南徹底被破壞,也就不會有南北的進一步融合。
這時,有侍衛在門口稟報:“殿下,李長史求見!”
“請他進來!”
片刻,李清明匆匆走了進來,躬身施一禮,“參見殿下!”
“不必多禮,坐下吧!”
李清明坐了下來,張鉉笑問道:“有江南那邊消息嗎?”
李清明取出一份情報遞給張鉉,“回稟殿下,這是剛從江寧縣飛鴿送來,江南會在糾集軍隊了。”
張鉉接過情報看了看,不由冷笑一聲,“集合莊丁和孟啖鬼決戰,就算他們僥幸戰勝孟啖鬼,那孟海公的十幾萬軍隊又怎么辦?”
“殿下,我們該怎么辦?”
張鉉沉吟片刻道:“不用著急,江南會求我們越晚,我們的勝算就越大。”
“那殿下還要北歸嗎?”
張鉉笑了起來,“這么好的機會,我怎么會輕易放過。”
李清明這時又低聲道:“有件事微臣想懇請殿下幫忙。”
“什么事?”
李清明便將船運緊張之事簡單給張鉉說了一遍,最后道:“現在已是十月下旬,這是到明年開春前最后一次北運,商人們都很著急,微臣也能理解他們的心情,畢竟商業停頓已經快兩年,商人們積貨太多,大商行還好一點,很多小商人都快熬不下去了。”
“你是希望我用戰船幫他們運輸貨物?”張鉉有點明白李清明的意思了。
“倒不一定是戰船,比如十艘橫洋舟,其實也可以暫時用作民船。”
張鉉想了想,“這樣吧!當初楊廣的數千艘龍舟船隊目前都停靠在東海郡那邊改造,一半已經改造完成,我這就下令讓船隊返回江都,最晚十天后就能抵達,大概有一千艘大船,不過纖夫就要你們自己解決了。”
李清明聽說有一千艘大船,興奮得摩拳擦掌,連忙道:“讓商人出錢雇纖夫,相信他們一定愿意。”
“這些船以后就留在江都吧!用于南北貨運,不僅是商人,官方貨運也需要。”
“多謝殿下成全!”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有士兵在門外稟報:“啟稟大帥,江南會沈堅求見!”
李清明一驚,“難道他們又改變主意了?”
張鉉搖搖頭,“他們并沒有改變計劃,沈堅只是來給我說明情況罷了。”
張鉉隨即吩咐親兵,“讓他進來!”
不多時,親兵將沈堅帶進了內堂,沈堅跪下道:“小民參見齊王殿下!”
張鉉并沒有讓他坐下,而是冷冷問道:“我聽說你們在組織軍隊,也就是說,你們不再需要隋軍幫助,是這個意思嗎?”
“殿下,我們并沒有建立軍隊,只是將莊丁集合起來自保,只是因為賊軍進兵太快,而且毗陵城被屠城,死了數萬人,丹陽郡上下極度恐慌,只要殿下能剿滅賊軍,我們一定會解散莊丁,不會擁有軍隊。”
“你說得很動聽,那你們的誠意呢?之前我說過,必須解散江南會,而且要寫保證書并公示,現在江南會解散了嗎?保證書在哪里?”
張鉉一連串的詰問使沈堅啞口無言,半晌道:“殿下能否給我們一點時間,畢竟江南會成立了幾十年,說解散就解散,大家心里還沒有準備。”
“我可以給你們時間,只怕孟海公沒有這個耐心,我還是那句話,江南會不解散,不寫保證書公示,隋軍絕不會進江南剿匪,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張鉉的態度十分堅決,沒有一點回旋的余地,沈堅深深嘆了口氣,他知道一定會是這個結果。
吳郡,孟海公十幾萬大軍圍城已經過去了五十余天,吳縣城內糧食斷絕,軍民只能靠樹皮和老鼠為生,盡管如此,吳縣軍民也快支持不下去了,與此同時,孟海公的耐心也快被磨掉了。
入夜,孟海公在數十名將領的簇擁下,登上了西城外的一座巨大木臺,木臺占地數十畝,比城墻還要高兩丈,站在木塔上可以清晰地看見城內的情形。
城內基本上還保持完整,孟海公之所以沒有用火攻,是因為他打算在吳縣建都,建立吳國,所以他才盡量容忍,逼迫吳縣軍民投降。
但就在前兩天他得到了消息,張鉉已經攻破合肥城,杜伏威全軍覆滅,杜伏威本人向西逃走,不知去向,江淮已經被隋軍攻占。
這讓孟海公心中有了一絲擔心,隋軍會不會調頭再攻江南?
孟海公更擔心江南會那幫混蛋投降張鉉,引狼入室,他必須盡快結束吳郡戰役,橫掃丹陽郡,將江南會之人斬盡殺絕。
孟海公站在高臺上冷冷地望著黑漆漆的城內,回頭問道:“地道挖通了嗎?”
挖地道入城是謀士毛文深的獻計,他建議孟海公圍而不攻,使城內守軍懈怠,然后出其不意偷襲,吳縣城便唾手可得。
一名手下稟報道:“毛先生已經去看了,很快就會有消息。”
話音剛落,只見一名身材瘦小的文士匆匆走來,正是謀士毛文深,此人原是會稽郡衙的一名文吏,狡詐多計,便是他建議孟海公將江南會士族斬盡殺絕,再扶持一批新的豪強,便可穩控江南。
毛文深的建議深得孟海公之心,毛文深也由此得到了孟海公的重用,成為孟海公的軍師。
毛文深上前眉開眼笑道:“啟稟大王,三條地道都已挖通,城內守軍均未發現。”
孟海公大喜,喝令道:“傳令全軍集結,今晚便可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