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宮內,當權桓將隋軍的十三個條件向數十名大臣公布,所有大臣頓時炸開了鍋,一次性賠償隋軍軍糧五十萬石,軍費五十萬兩黃金,鴨祿水以北土地劃歸隋朝,以后每年繳納歲糧二十萬石,歲絹兩萬匹,禁止高句麗擁有軍隊,高句麗的安全由隋軍負責......
眾大臣群情激昂,紛紛表示堅決不能接受如此苛刻的條件,有大臣憤怒得叫喊道:‘與其接受這個條件,還不如滅國!’
幾乎所有的官員都不肯在同意書上簽字,眾人紛紛起身拂袖而去,大殿內只剩下寥寥數人,權桓鐵青著臉,一言不發地望著眾人離席而去。
這時,他的親家吏部尚書劍文德嘆了口氣道:“其實我覺得關鍵是第八條,所有官員的嫡長子都要去中都讀書,這就是人質啊!如果這一條能改一改,或許條件可以商榷,畢竟誰也承受不起屠城的命運。”
權桓冷冷道:“那怎么改,難道讓我權桓的兒子去中都為質就行了嗎?”
劍文德知道權桓是不想一個人承擔這個責任,所以讓大家簽字,表示是朝臣們共同的決定,但眾人都不肯承擔這個責任,劍文德便道:“那就再等兩天,等大家冷靜下來,大人再和大家說一說,如果還是不肯接受,那大人就開城投降吧!任由隋軍處置。”
權桓心里明白,如果不答應條件投降,就算沒有屠城也會滅國,他可接受不了這個結局,必須要保住高句麗,保住自己的權勢。
其實權桓倒是能接受這些條件,交出高烈不用說了,高烈就在大牢之中,主要是幾款核心條件,賠償軍糧五十萬石,倉庫還有三十萬石,再去各城湊一湊,應該湊得出來;賠償軍費五十萬兩黃金,淵氏家族的財富也足夠了,而鴨祿水以北的土地是淵氏家族的封地,他也并不心疼,每年的糧食和布絹,他們也拿得出,關鍵是不能擁有軍隊,隋軍將在高句麗駐軍,這個條件太苛刻。
但權桓也無可奈何,他知道張鉉絕不會在這一條上讓步,這才是整個投降條件的關鍵,除非大隋滅亡,否則高句麗休想翻身了。
劍文德又低聲道:“大人,過幾年后我們或許可以再和張鉉商量,我們劃一塊專門的土地筑城給隋軍駐扎,相信他會同意,我們再成立少量的內務軍以維持治安,他應該也會同意,只要隋軍不干涉高句麗內部政務,我覺得也可以接受,最多是恢復舊制,高句麗王由大隋冊封,大人以為呢?”
權桓點點頭,這也是個辦法,以后再慢慢地一點點爭取權利,可無論如何隋軍的條件必須滿朝文武都簽字才行,絕不能把歷史責任都壓到他權桓一個人的身上。
想到這,他咬牙切齒道:“也罷,我一家家去找,丑話說在前面,愿意接受條件的官員可簽字免死,不愿簽字官員的名單則交給隋軍,讓他們接受抄家滅門的命運吧!”
權桓這一招確實很毒辣,到第二天晚上,約七成的官員都乖乖在同意書上簽字了,還有三成的官員不肯簽字,同時提出辭去官職,但權桓不接受辭職,并派軍隊將不肯簽字的官員和他們家人一律捉拿下獄,再給他們最后一晚考慮,如果還不肯簽字,那么官員和家人全部處斬,財產交給隋軍作為賠償。
凌晨五更時分,劍武岐匆匆找到一夜未眠的權桓,躬身將一份完整的簽名同意書交給權桓,“大人,都簽字畫押了。”
權桓接過簽滿姓名并押了手印的同意書看了看,他不由長長松了口氣,對劍武岐道:“天亮后開城投降吧!”
當天晚上,武輒俊帶著投降國書和兩輛囚車再次來到隋軍大營,中軍大帳前火光獵獵,張鉉接過了投降國書,高句麗接受他的全部條件,張鉉滿意地點了點頭,對武輒俊道:“明天巳時正開城投降,隋軍要舉行入城儀式,我們不會屠城,但也不希望看到任何抵抗。”
武輒俊默默點頭,“卑職回去!”
這時,張鉉看了看囚車,幾名士兵將第一輛囚車推了上來,里面關押之人正是高烈,雖然他按照約定刺殺了權桓,但淵太祚卻出爾反爾,將高烈和穆遂新抓捕入獄,其余手下全部殺死,淵太祚準備用他們二人作為投降條件。
張鉉走上前看了看高烈,笑道:“高會主,別來無恙乎?”
高烈在獄中遭到宮刑,身心被嚴重摧殘,早已心灰意冷,他此時只想逃得性命,再沒有恢復北齊的雄心壯志了,他苦苦哀求道:“糞土烈已無爭雄之心,只想茍延殘喘度過余生,懇求殿下饒我一命,烈愿為殿下之奴。”
背后穆隧新大怒,厲聲喝道:“高烈,你給祖先的臉都丟盡了,堂堂大齊宗嗣,就算死也要頂天立地。”
張鉉也沒有想到高烈居然變得如此膽小懼死,哪里還有半點渤海會會主的氣勢,不過高慧一系還在中原活躍,高烈還有利用價值,他笑了笑道:“只要會主能洗心革面,做個富家翁安享晚年其實也不錯。”
“來人!打開囚車,帶他去大帳休息。”
高烈沒想到自己居然能逃過一死,激動得眼淚都下來了,哽咽著說不出話來,連聲致謝,幾名士兵打開囚車,將他扶下去休息了。
張鉉又走到穆隧新面前,穆遂新重重哼了一聲,扭頭不理,張鉉冷笑一聲道:“雖然有幾分骨氣,可惜卻投靠異族,你也同樣把祖先的臉丟盡了。”
穆遂新怒視張鉉,“要殺就殺,何必再侮辱我!”
張鉉知道穆遂新此人是北齊復國頑固派,留下他后患無窮,便點了點頭,“敬你是條漢子,留你全尸。”
他回頭喝令道:“推下去絞死!”
士兵將囚車推了下去,遠遠聽見穆隧新一聲悲呼,“大齊徹底完了!”
“癡人說夢!”張鉉冷冷地說了一句。
次日上午,十萬隋軍旌旗招展,盔甲鮮明,在北城外殺氣騰騰列隊,每個人都十分激動,大隋數度征伐高句麗,死傷百萬,今天,他們終于見證了高句麗的徹底投降。
隨著一陣鼓聲響起,平壤城門大開,一萬高句麗軍隊在劍武岐的帶領下出城投降,上繳了兵器、盔甲,被隋軍帶去戰俘營,等候發落。
隨即權桓抱著年僅兩歲的高句麗王高臧以及數十名文武百官出城投降,他們每個人赤著上身,官印皆掛在脖子上,走出城外便匍匐在地。
權桓大喊道:“高句麗冒犯天軍,愿受齊王殿下懲罰!”
張鉉點點頭,吩咐左右,“我不滅高句麗,讓他們穿上衣服!”
士兵讓眾人穿上衣服,權桓被士兵領上前跪下泣道:“權桓死不足惜,只懇求齊王殿下慈悲為懷,饒過千千萬萬無辜黎民。”
張鉉淡淡道:“莫離支大人是聰明人,能夠審時度勢保住高句麗,你可繼續出任莫離支,將來你長子權文壽可繼承你的職位,只要你宗主國的利益,那么宗主國也會堅決捍衛你的權利,明白嗎?”
權桓注視著張鉉,點了點頭,“微臣明白!”
張鉉笑了起來,“好吧!準備入城儀式。”
隋軍的鹿角吹響了,‘嗚——’低沉的號角聲響徹平壤城,一隊隊隋軍騎兵舉起大旗開始入城,張鉉在數百重甲士的護衛下也進入了平壤城,大街兩邊家家戶戶擺著香案,跪迎齊王殿下入城。
張鉉心中感慨萬千,大業十年,他與入城失之交臂,而今天,終于彌補了這個遺憾。
入夜,張鉉負手站在大帳前注視著黑黝黝的平壤城墻,這時,徐世績跟著張鉉的親兵匆匆走來,躬身施禮道:“卑職參見大帥!”
張鉉笑了笑,望著平壤城墻道:“徐將軍知道我為什么不滅掉高句麗嗎?”
“卑職覺得大帥不是不想滅它,而是因為——”
“因為什么?”張鉉回頭看了他一眼。
徐世績躊躇一下道:“卑職覺得我們雖然能滅掉它,卻一時無法吞掉他。”
張鉉笑著點了點頭,“你說得不錯,我們的國力還不夠深雄厚,等將來我們統一了天下,不僅是高句麗,百濟和新羅都將是我們大隋....是我們中原王朝的郡縣。”
“殿下,我們將來的國號......也叫大隋嗎?”徐世績鼓足勇氣低聲問道。
“這個問題我現在不好回答你,將來你會知道答案。”
張鉉并沒有責怪徐世績的魯莽疑問,笑了笑道:“我今晚請你過來,是想告訴你,我打算任命你為首任駐高句麗都督,能理解我的任命嗎?”
徐世績毫不猶豫道:“卑職絕不會給百濟和新羅半點機會。”
這個回答讓張鉉十分滿意,他笑道:“還有什么要問嗎?”
徐世績想了想問道:“殿下打算什么時候班師回朝?”
張鉉回頭望向西方,良久道:“我答應他們中元節前回到中都,時間很緊,最晚三天后就必須動身了,我走后,高句麗就交給你了。”
徐世績默默點了點頭。
三天后,九萬大軍離開了平壤城,一部分大軍北上,一部分去浿水乘船,海陸并行返回中原,至此,持續近半年的高句麗戰役終于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