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興寧二年六月十五日,齊王張鉉親率八萬大軍兵臨平壤城下,由于隋軍騎兵來勢疾快,駐扎在城外的大將權文壽撤退不及,被截斷了回城之途,權文壽率軍投降了隋軍。
與此同時,兩萬隋軍水師在老將來護兒的率領下從浿水登陸,全殲了高惠真的五千軍隊,高惠真不甘被俘自殺身亡。
十萬大軍兵圍平壤,而平壤城內只剩下一萬守軍,城內軍民混亂,人心惶惶,唯恐隋軍破城屠城,很多富裕人家早在幾個月前就考慮形勢不妙時逃去別的小城避難,但由于消息被封鎖,當前方兵敗消息傳來時,隋軍已兵臨城下,使他們無路可逃。
清晨,數百名平壤大戶長者聚集在權桓的官邸前,要求面見莫離支大人,“我們要見莫離支大人,請大人出來說話!”
人群情緒激動,不斷地高聲大喊,百余名士兵十分緊張,在臺階前結成人墻阻止激動的人群沖入府內,這時,權桓正準備出發去王宮,府門外不斷傳來的吶喊聲使他嘆了口氣,對兩邊侍衛道:“不用再阻攔了,我去見見他們。”
權桓這兩天著實十分被動,他的長子權文壽一戰未打便投降了隋軍,盡管權桓下令封鎖消息,但還是有小道消息在城內傳播,有損權桓的威望。
權桓走出了大門,外面人群更加激動起來,拼命向前涌動,不斷叫喊,權桓擺了擺手,有士兵大喊:“安靜,大人要發話了。”
好一會兒,人群才漸漸安靜下來,人人探著脖子望向權桓,權桓高聲道:“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我會盡一切可能保住各位的身家性命,放心,”
一名老者激動地問道:“請問莫離支大人,我們一定要抵抗隋軍攻城嗎?難道就不能和談?”
權桓嘆了口氣,“是否和談,我還要和大臣們商議,但恐怕和談的代價很大。”
人群又開始激動地叫喊起來,剛才的老者連忙回頭對眾人大聲喊道:“大家安靜,不要吵!不要吵!”
眾人再次安靜下來,老者向權桓行一禮,“大人,沒有誰愿意和談,可是.....如果只能在屠城和和談之間選擇,那寧可和談,代價雖大,但至少可以保住身家性命,人若死了,要錢還有什么用,大人說是不是?”
權桓點點頭,“你們的訴求我明白了,我會好好考慮,大家散去吧!”
“我們不打擾大人了。”
老者對眾人道:“大家散了吧!各自回家。”
眾人三三兩兩各自走了,這時,等在下面的一名家人跑上前,低聲對權桓道:“長公子派人送信來了。”
權桓心中一驚,急問道:“送信人在哪里?”
“現在在側堂等候。”
權桓也顧不得去王宮,轉身便向側堂走去,走到側堂,權桓看見了一名文士,他立刻認出是長子權文壽的幕僚孫德藝,權桓心中一陣失望,他還以為是張鉉派來的人,沒想到是自己人,這其實是一種態度,如果是張鉉派來的人,那就說明還有通融的余地,現在來的是自己人,他們面臨的局面依然十分嚴峻,極可能將遭遇最后通牒。
孫德藝連忙上前行一禮,呈上一封信,“這是長公子給大人的信。”
“他現在怎么樣?”權桓接過信問道。
“長公子還好,只是被軟禁,沒有遭到虐待,大人先看信吧!”
權桓打開信看了一遍,不出他的意料,兒子在信中懇求他投降,但這只是兒子的意思,不是張鉉的意思,權桓難以掩飾臉上的失望之色,孫德藝看出了權桓的失望表情,便小心翼翼提醒道:“不過卑職能來送信,是經過齊王特批的。”
權桓頓時醒悟,張鉉既然肯答應讓人來送信,這其實就已經表明了一種態度,自己剛才竟然鉆了牛角尖。
“張鉉有沒有暗示過什么?比如說過什么話,或者給了什么東西。”
孫德藝苦笑一聲道:“讓卑職來送信其實就是一種暗示,大人應該主動派人去談判,而不應該在這里等齊王使者,我想,不會有什么先禮后兵,如果大人遲遲不派人去,就會產生誤判,攻城就難以避免了。”
權桓嘆了口氣,“你說得對,應該是我們去求隋軍,不能再猶豫了。”
中午時分,高句麗的禮部侍郎武輒俊出現在隋軍大營外,不多時,一名軍士將他領進軍營,一直來到一頂大帳前。
“請稍坐,我去稟報!”
武輒俊有些忐忑不安地在大帳內坐下,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樣的結果,他并不是權桓的心腹,權桓之所以派他來,是因為他曾經出使過北海郡,和張鉉打過交道。
好一會兒,帳簾忽然被掀開,一陣風吹進大帳,武輒俊一回頭,只見是軍師房玄齡走了進來,武輒俊連忙起身行禮,“參見房軍師。”
“武侍郎,好久不見了。”
房玄齡微微一笑,擺手道:“請坐!”
武輒俊不安地坐下,他和隋軍打過交道,知道張鉉一般不會接見自己,房玄齡來接見就已經是非常重視了,武輒俊連忙欠身道:“我這次受莫離支大人的委托前來和貴軍協商,看能不能和平解決目前的局面,找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方案。”
房玄齡淡淡笑道:“方案是有,但要雙方都能接受,恐怕就很困難了。”
武輒俊沉默片刻道:“這次進攻遼東完全是淵太祚個人的強勢決策,事實上,權大人是希望兩國和解,不要再戰,所以他一直持反對態度,但淵太祚掌握軍權,權大人無法阻攔他,但為了高句麗的命運,權大人已冒險鏟除了淵太祚,所有支持淵太祚的官員都被清除,請貴軍理解我們的誠意。”
房玄齡笑道:“齊王殿下也知道淵太祚被殺之事,他也知道權大人是主和派,所以才給你們一個機會,否則昨天就要大舉攻城了,一旦城池被攻破,那就是屠城滅國,希望你們能抓住這個機會。”
武輒俊知道隋軍不太可能讓步了,他心中暗暗嘆一口氣,鼓足勇氣道:“我愿意把齊王的意見轉交給權大人和其他大臣。”
房玄齡取出一只卷軸,遞給武輒俊,緩緩道:“我也是文人,不會說粗魯之言,也習慣于含蓄表達,但這件事關系到高句麗生死,就請恕我直言了,高句麗只有接受和不接受的選擇,如果接受,高句麗可以保留,如果不接受,那就是屠城滅國,請三天之內答復,逾期就視為拒絕。”
武輒俊心里像灌滿了鉛一樣沉重,他默默接過卷軸,又向房玄齡行一禮,“感謝房軍師的寬容,在下告辭了!”
房玄齡從袖子里取出一卷紅色封門條遞給他道:“看在兩次打交道的份上,我個人送給武侍郎一件禮物,如果談判破裂,請武侍郎務必將此封條貼在大門上,城破后可保家宅無恙。”
武輒俊感激萬分,接過封條連連施禮道:“多謝房軍師之恩,武輒俊銘記于心。”
武輒俊告辭走了,這時,張鉉從大帳旁邊慢慢走出,負手望著武輒俊遠去的背影,房玄齡笑道:“殿下覺得他們會答應嗎?”
張鉉冷笑一聲,“他們還有選擇的余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