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軍并非對所有人都斬盡殺絕,他們目標是契丹男子,而十余萬老弱婦孺則作為戰俘押往柳城,將被安置在河北和青州各郡。
戰俘在一片哭聲中被隋軍士兵迅速押走,三萬隋軍騎兵甚至連戰利品也來不及收拾,便立刻向北方奔去。
松漠城距離紫蒙川草原不足百里,松漠城內的居民約數千人,幾乎都是契丹各部貴族,由各部挑選出的兩萬精兵駐城護衛。
就在隋軍騎兵襲擊紫蒙川草原兩個時辰后,松漠城城門大開,兩萬契丹騎兵從城內奔騰而出,馬蹄如雷,塵土飛揚,遮天蔽日。
契丹大酋長大賀咄羅奔在最前面,他聽說長子被抓,眼睛都急紅了,他的幼子在柳城不幸戰死,只剩下一個長子,如果他也有三長兩短,自己就絕后了。
不僅是為了兒子,生活在紫蒙川的契丹人是他的核心部落,二十余萬人口是他成為契丹酋長的保證,如果大賀部被滅,他的根基也就沒有了。
兩萬契丹騎兵在大賀咄羅率領下一路向南奔馳,不僅是大賀咄羅眼睛急紅,大部分士兵都心急如焚,這兩萬騎兵一半以上的人都是大賀部士兵,被襲擊的紫蒙川住著他們的妻兒父母,他們怎么能不揪心萬分。
奔出三十余里,左邊是延綿數十里的森林,而右邊便是二十丈寬的紫蒙川水,而在森林內,一萬隋軍弓弩手已等候多時了,主將羅士信并沒有出現在紫蒙川草原,而是在率軍在半路準備伏擊來自松漠城的援軍。
他們伏擊之處正好是森林和河水之間最狹窄的瓶頸地段,騎兵距離樹林最遠也不足五十步,非常適合伏擊。
這時,羅士信感覺到了大地在顫抖,憑著豐富的經驗,他判斷出兩萬契丹騎兵都出動了,距離他們最多只有七八里。
“弓箭準備!”
羅士信一聲令下,藏身在樹林內的一萬隋軍士兵舉起了軍弩。
只片刻,黑壓壓的契丹騎兵從北方風馳電掣般奔來,如潮水一般從他們面前奔馳而過。
當契丹大軍奔過一半時,羅士信厲聲喝道:“射!”
急促的梆子聲驟然響起,森內萬箭齊發,暴風驟雨般的箭矢射向奔馳中的契丹騎兵,數千匹戰馬和騎兵紛紛摔倒,戰馬慘嘶,士兵哀嚎,前面的騎兵發現后面出事,紛紛減速勒住戰馬,而后面的騎兵則想盡快逃離伏擊點,拼命打馬奔逃,前后速度不一,雙方撞擊在一起,契丹騎兵頓時亂成一團,
不等契丹騎兵從混亂中,隋軍的第二輪弩箭再次射出,一萬支弩箭猛烈射出,又是大片契丹騎兵中箭落馬。
這時,大賀咄羅已經調頭返回,他們率領六千精銳騎兵沖進森林,向隋軍埋伏處殺來,羅士信見敵軍來得太快,又有眾多大樹遮擋,射擊也沒有意義,他便立刻大喊,“撤離!”
一萬隋軍伏兵立刻向森林深處撤退,森林內滿地灌木和藤蔓,大樹密集,極不利于騎兵作戰,大賀咄羅也只是為了嚇退敵軍,他們并沒有繼續追擊,而是調轉馬頭沖出了樹林。
契丹騎兵已經沖過了狹窄地帶,前方雖然還有森林,但視野驟然開闊,騎兵也迅速遠離了容易被伏擊的森林。
這時,前方兩里外出現了整齊的騎兵軍陣,方陣排列得非常整齊,約九千騎兵,將他們的去路堵死。
大賀咄羅拔出戰刀,厲聲大喊道:“出擊!”
契丹騎兵驟然發動,萬馬奔騰,如決堤的海潮一般向隋軍軍陣掩殺而去。
裴行儼位于騎兵軍陣的最前面,他肩負著拖住契丹騎兵的重任,給張鉉率軍奪取松漠城創造時機。
眼見契丹騎兵越來越近,裴行儼舉起了手,“準備!”
他聲音如洪鐘,九千騎兵刷地舉起角弓,長箭呈斜角指著向遠處奔騰而來的契丹騎兵。
三百步兩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步 “射!”
密集的破空之聲尖銳響起,數千支箭結成箭雨,黑壓壓地向迎面向沖來的契丹騎兵射去,大隋騎兵的標準裝配是長短橫刀各一口、制式戰槊一桿、弓一把、箭三十支,圓盾一面,而裴行儼率領的這九千騎兵更是三萬隋軍騎兵中挑出的精銳,他們配備有最強勁的弓,有最鋒利的刀,有最堅固的甲,而現在又有著最高昂的士氣。
盡管敵軍已在眼前,他們卻意志堅定,一陣一陣的箭雨向密集的敵軍陣中射去,而契丹騎兵則異常靈活,他們不斷分散、集中,并不時在馬上左右躲避,或高舉盾牌以減輕隋軍箭陣對他們的傷害,盡管如此,由于隋軍的箭陣過于密集,還是有大量的契丹騎兵中箭倒下,或是被中箭的戰馬掀翻。
五十步 第一波契丹騎兵近千人已經沖到五十步外,裴行儼一舉長刀,厲聲喝道:“第一隊上!兩翼分開。”
一支兩千人的隋軍刷地端平了長槊,密集的陣型儼如一塊堅實鋼鐵,戰馬緩緩前進,兩邊各有一千五百騎漸漸拉開,儼如兩只細長的翅膀,向契丹騎兵的后方包抄而去。
而身后的第二隊四千隋軍依然射箭不止,更加冷靜、更加精準,他們要用箭來重挫契丹騎兵的攻勢。
這是一支不需要激勵的職業軍隊,他們有著鋼鐵般的意志,他們可以三天三夜不合眼地在草原上奔馳,他可以在一夜的暴風驟雨中靜立,他們對戰功的渴望是如此強烈。
在五萬契丹大軍和七萬高句麗大軍先后攻入他們的土地,即將給大隋蒙上恥辱之際,他們來了,深入敵境三百里,仿佛一把鋒利無比的尖刀直插敵人的心臟,他們要用鮮血乃至生命來捍衛大隋帝國的尊嚴。
兩軍終于交匯,天空灰蒙蒙的霧氣依舊溫柔滑膩,它仿佛要洗凈人世間的殺戮,把戰爭的殘酷降到最低,但是戰爭的殘酷不是水霧能阻攔。
第二波又是七千人契丹騎兵掩殺而來,隋軍的第二隊四千人也隨即投入戰斗,長達一里的戰線上,兩支騎兵在進行著生死鏖戰,森冷的刀光在霧氣中翻飛,露水、汗水、血水混在一起,令人心悸的慘叫聲不絕于耳,隋軍集結成兩支方陣,仿佛左右兩只鐵拳,一次又一次地沖擊敵軍的陣腳,他們無情而殘酷地撕扯敵軍。
盡管契丹騎兵兩倍于隋軍,但隋軍的武器裝備和訓練明顯要強于對方,距離遠則用戰槊刺挑,而貼身肉搏卻用橫刀劈砍,雖然契丹人自小就在馬上長大,但在訓練有素、擅長配合作戰的隋軍面前還是漸漸落了下風。
尤其是隋軍的兩翼,他們象兩張密密的網,不斷將沖散落單的敵軍絞殺,同時也阻斷了契丹騎兵的集結。
忽然,契丹軍后背一陣大亂,兩支騎兵一左一右,兵力都在萬人左右,左邊是羅成率領的一萬騎兵,而右邊是蘇支率領的八千奚族騎兵戰士,契丹人百年的壓迫使奚族戰士滿腔仇恨都在這一刻迸發出來,他們比隋軍騎兵更加兇猛,更加殺戮無情。
兩支騎兵軍隊集中成一線,一鼓作氣從后方殺向敵軍的脊背。
前后夾擊,契丹軍的陣勢大亂,已經出現即將崩潰的勢頭 “殺!”一名身材高大的隋軍校尉怒目迸裂,手中的大刀劃出一道咆哮的弧線,閃電般向一名契丹千夫長脖子砍去,契丹千夫長也毫不示弱,狂吼一聲舉刀相隔。
‘喀嚓!’隋軍校尉滿身的力量仿佛能將山也劈碎,契丹千夫長的刀竟被生生砍斷,刀勢依然迅猛凌厲,冰冷地從對方肩頭砍過,將一顆斗大的頭顱劈出三丈多遠,對方頭顱在空中怒目依然圓睜,鮮血從脖腔噴出,激了隋軍校尉一臉,他忍不住仰頭狂笑。
“你叫什么,是哪里人?”裴行儼飛馬上前,高聲問這名狂笑的校尉。
“在下蕭勁勇,原幽州軍郎將,現為校尉。”
“刀重多少?”
校尉一揮手中大刀,“回稟將軍,重七十斤!”
裴行儼點了點頭,當即下令道:“從現在開始,你復升為郎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