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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倬確實不滿蘇威最后的方案,他知道如果按照蘇威的錄取方案,河北籍士子最終錄取者將不到兩成,將遠遠低于自己堅持的四成名額。
事實上這次名額爭奪遲遲達不成妥協,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在盧倬和裴矩的堅持,盧倬要求河北士子占四成的比例,裴矩則要求并州士子占兩成比例,這兩個地域就占去了六成,別的地區怎么可能服氣。
而蘇威的和稀泥實際上就是剝奪了盧倬和裴矩所堅持的利益,自然令盧裴二人十分不滿。
盧倬當然也有自己的依據,他事先有過調查,這次來中都參加科舉的士子中,有近四成是來自河北各郡,由于中都本身就位于河北,河北士子來中都參加科舉很方便,大量士子從河北各郡涌入中都。
再加上河北是新隋的基礎,所以盧倬完全有理由認為首次科舉應該照顧河北士子,作為河北士族領袖,盧倬肩頭擔負著河北各地士族對他的期望。
但合議團最終以表決的方式通過了蘇威的方案,令盧倬既無可奈何,也十分不滿。
從天賜樓出來,正好到了午休時間,鄭善果對盧倬笑道:“我官房里有瓶好酒,盧兄一起去喝一杯吧!”
盧倬勉強笑了笑,“改天吧!今天我正好有點事。”
“那就算了,不打擾盧兄,先告辭了。”
鄭善果拱拱手,轉身走了,這時,崔煥走上前低聲道:“大家都在玉蘭酒肆,如果盧兄去不了,我給大家說一聲。”
盧倬嘆了口氣,“這個時候我怎么能逃避,一起去吧!”
兩人出宮上了馬車,向太學方向駛去。
在太學西北角有一座占地約五畝的大酒肆,叫做玉蘭酒肆,開業剛剛兩個月,是趙郡李氏在中都花重金購置的一塊土地,短短時間內便成了中都數一數二的大酒肆,開業至今每天客人爆滿,生意極為興隆。
這里同時也是河北重要士族的聚會之地,十幾名河北世家出身的重臣定期在這里聚會,此時,三樓的蒼鹿房內坐滿了二十幾名官員,全部都是河北籍的朝官,今天大家聚會是為了給新任兵部侍郎李清明接風洗塵,由李清明的父親李仁壽擺酒請客。
盡管房間里眾人飲酒吃菜,談笑風聲,但還是有一種難以掩飾的尷尬氣氛,在房間一角,李仁壽獨自坐在一張小桌前喝悶酒,顯得非常悶悶不樂,李仁壽原本出任尚書左丞,但兒子李清明出任兵部侍郎后,李仁壽便被改任為趙郡太守,尚書左丞一職由王善接任。
李仁壽倒不是為出任太守而煩惱,趙郡太守一直便由李氏族人出任,像隋文帝時代的趙郡太守便是由李靖的父親李詮出任,所以李仁壽出任趙郡太守也算是天經地義。
但李仁壽今天不高興的原因是兒子李清明借口身體不適,不出席給他舉辦的接風洗塵宴,著實令李仁壽丟了面子,李仁壽又不能當眾發怒,只得回去后再和兒子算帳。
這時,一名官員笑道:“聽說今天相國們在天賜樓商議,決定科舉錄取名單,不知現在情況怎么樣了,名單有沒有下來。”
“韓兄搞錯了吧!今天可不是出名單,而是決定名額分配,利益還沒有擺平妥協,名單怎么可能出得來。”
“說得對,我聽說這次參加科舉的考生中,光我們河北的士子就有一萬六千余人,占了近四成,最后錄取名單中,我們河北士子至少要有四十個名額才對,要不然就不公平了。”
眾人紛紛應和,錄取的士子也主要是去河北和青州各縣為官,當然要以河北士子為主。
就在這時,有人在門口喊道:“盧尚書和崔尚書來了。”
眾人紛紛起身,只見盧倬和崔煥快步走進房內,幾名重要世家的家主連忙上前去見禮,盧倬擺擺手,“大家請坐下吧!不必多禮了。”
眾人又重新坐下,盧倬和崔煥也在留給他們的座位上坐下,盧倬看了一眼李仁壽,見他悶悶不樂,又發現他旁邊位子空著,盧倬找了一圈,卻沒有看見李清明,便問道:“仁壽,清明呢?”
李仁壽苦笑一聲,“他昨天去軍營考察,可能有點受涼,今天一早他頭疼得厲害,身體也不舒服,便說不來了。”
盧倬一怔,這算什么理由,今天可是給他接風洗塵,再是身體不適,也應該露一露面才對,清明可不是不懂人情世故之人,盧倬想了想,估計是他們父子二人之間產生了什么家庭矛盾,盧倬便不好再多問了。
這時,崔煥族弟崔少安問道:“不知科舉名額有結果了嗎?”
房間里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向盧倬和崔煥望來,這關系到每個家族的切身利益,他們都有子弟和門生前來中都參加科舉,光盧氏家學的子弟就來了四百余人,博陵崔氏家學也來了數百人,當然對這次科舉看得極重。
盧倬的臉色十分難看,低頭喝酒一言不發,崔煥見盧倬不吭聲,他便笑了笑,對眾人道:“這件事朝廷已爭論了兩天,大家都相持不下,今天蘇相國提出一個方案,先按科舉成績錄取五千名太學士子,然后再按太學士子的地域比例為基準劃定各地的科舉錄取比例,這個方案已經表決通過了。”
大堂內的議論聲頓時響成一片,連李仁壽也暫時忘記了兒子帶來的不快,他也同樣關心李氏族人和門生的科舉情況,李氏族人和門生來了兩百五十余人,這關系到他們李氏家族能否振興。
李仁壽咳嗽一聲問道:“那崔兄覺得按照這個方案,我們河北士子被錄取可以占到幾成?”
房間里再次安靜下來,這時,盧倬嘆了口氣,緩緩道:“事到如今,我就坦率地告訴大家,前五千名士子我們已經劃出來,三場考試中只要一場考試能得上上評就能進入前五千名,其實已經統計出來了,五千名士子中,河北籍士子占了九百人,不到兩成,也就是說,一萬六千名河北士子中最終考進前五千名者只有九百人,出乎我的意料啊!”
房間里頓時象炸開了鍋,眾人都急了起來,這樣的話,河北士子被錄取者連二十人都沒有,要知道新隋可是以河北和青州為根基,如何待河北如此之薄。
“不行,這樣不公平,我們不能接受!”
不知是誰先叫嚷起來,頓時引起一片不滿之聲,盧倬重重一拍桌子,怒喝道:“這是朝廷做出的決定,你們身為朝官,想反朝廷嗎?”
“但這不是齊王殿下的決定!”
有人嘟囔一聲,頓時激起眾人的一片共鳴,這分明是趁齊王殿下不在,利用科舉來謀取私利,如果齊王殿下在,誰敢這么明目張膽地欺負河北士子。
“這件事已經定下來了,鬧也沒有用,有本事等齊王殿下回來后你們再告狀,現在不準任何人鬧事,遼東正在作戰,誰也不準動搖軍心,否則就休怪我不念舊情。”
眾人只得沉默了,盧倬不想再呆下去,起身便怒氣沖沖走了,崔煥覺得自己留下也不妥,連忙起身跟著出去了,過了半晌,有人冷冷道:“人說朝中有人好做官,看來我們河北系朝中無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