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大帳內數十名將領濟濟一堂,齊亮、周猛、王仁壽、韓添丁等等虎賁大將分列左右,另外還有水軍長史吳應欽、司馬趙儼等人。
眾人一起躬身施禮,“參見大帥!”
張鉉坐在大帳主帥位上,他是三軍元帥,同時也兼任水軍主將,張鉉擺了擺手,“各位將軍免禮。”
眾人都站在一旁,默默等著大帥的訓話,張鉉看了一眼眾人,這才緩緩道:“我們在遼東半島的根基被高句麗人拔除,想必大家也和我一樣怒火中燒,這是我們用戰爭獲得的利益,卻被他們卑鄙地奪走,這筆帳一定要和他們算,而且不僅僅是遼東半島,我們要讓高句麗痛徹于心,今天我要告訴大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戰爭已在眼前。”
眾將雖然沒有說話,但每個人的眼睛里都閃爍著期待的目光,高句麗在回龍鎮的所作所為令他們咬牙切齒,他們早就期待狠狠教訓高句麗人,只是沒有軍令,他們只能將這份惱怒藏在心中。
和將領們思戰心切不同,長史吳應欽和司馬趙儼卻感覺到主帥今天來的目的并不是出戰動員那么簡單,他們對望一眼,等待著大帥要說的第二件事。
張鉉停了片刻,又對眾人道:“術有專攻,我雖然兼任水軍主將,但也只是臨時,事實上我的兼任阻礙了水軍的發展,如果不因為我兼任水軍主將,回龍鎮也不會被高句麗人奪走,所以考慮再三,我還是決定任命一名新的水軍將軍,負責指揮水軍作戰,而不是由我這個不懂水戰的人來統領。”
大帳內頓時響起了嗡嗡之聲,他們竟然要迎來主將了,水軍成立已經兩年,至今沒有主將,這也極大拖累了水軍的發展,雖然大帥名義上兼任水軍主將,但基本上不過問平時的水軍事務,拒大家都不敢明說,但實際上大家心里清楚,丟失回龍鎮確實和大帥當時不在北海郡有關,正如大帥自己所言,如果當時他們有水軍主將,那么巨洋軍營的軍隊就會立刻去回龍鎮援助,回龍鎮未必會丟失。
大家的內心都激動起來,不知會任命誰為水軍主將,齊亮、周猛等七名虎賁郎將更是忐忑不安,如果是從目前的虎賁郎將中提拔,那他們都會有希望。
不過眾人也明白,他們的資歷都還不夠,如果能提拔他們,大帥早就提拔了,也不會等到今天,主將必然是從外面調來,那么又會是誰?
這時,張鉉對身旁親兵道:“請老將軍入帳!”
親兵快步去了,不多時,矯健的腳步響起,眾人一起向帳外望去,只見走進來一名須發皆白的老將,身材魁梧,體格強壯,盔甲鮮明,一雙豹子眼炯炯有神,帳內的大部分將領都是張鉉提拔的年輕人,他們并不認識來護兒,但還是有幾名大將認識,比如虎賁郎將王仁壽,虎牙郎將趙睢年等等,他們本來就是大隋水軍出身,是來護兒的老部下,當他們看見昔日的主將出現時,都一起驚呼起來。
來護兒走到大帳中間,雙手交叉在后背,這時張鉉走上前對眾人道:“這位老將軍便是我大隋來大將軍,想必大家也聽說過。”
眾人聽說這位老將竟然是威名赫赫的來護兒,大家都不由一起驚呼起來,要知道對于水軍而言,來護兒就是傳說中水上猛將,眾人立刻挺直了腰,肅然起敬。
張鉉很滿意這樣的效果,如果一員大將不能御下,就將種下這支軍隊敗亡之根,尤其對于水軍,大家都在水面上作戰,各指揮戰船,軍令如山便顯得格外重要,
張鉉隨即道:“從現在開始,來將軍便是水軍主將,也是各位的頂頭上司,希望大家能遵循來將軍的命令,膽敢抗令者,以軍法處置!”
這時,一名士兵端著放有水軍主將之劍的盤子走到張鉉面前,張鉉拾起戰劍,來護兒單膝跪下,雙手高高舉起,張鉉將戰劍交給他,緩緩道:“主將任務在于貫徹統帥戰略,戰場上主將可以隨機應變,但不可違背戰略,我只有這句話,請來老將軍謹記!”
當年來護兒就是因為違抗楊廣的旨意而被免職,張鉉此時就是在提醒他,或者說在警告他不要再重蹈覆轍,來護兒心里明白,沉聲道:“微臣遵令!”
張鉉點點頭,又對眾將說了幾句便起身離開了大帳,這時,來護兒坐在主將位子上,將戰劍和大印放在桌上,威風凜凜道:“老夫來護兒!”
眾將一起單膝跪下行禮,“參見來將軍!”
張鉉這次來軍港并不僅僅是迎接來護兒,他還有別的事情,經過幾年的發展,北海郡的巨洋河口已經不僅僅是造船和軍港了,北海郡的兵器工坊也設立在這里。
北海郡的兵器工坊就在巨洋河鎮旁,實際上巨洋河鎮無論人數、規模都已經算得上是個大縣了,光人口就有十幾萬人,包括船長匠和他們家人,兵器工坊的眾多工匠和他們家人,另外還有上萬漁民以及無數從事養殖的畜牧民,十幾萬人都生活在巨洋河鎮上,使這里的商業變得十分發達。
之所以巨洋河鎮沒有變成巨洋縣,關鍵就是缺少一道城墻,北海郡的兵器工坊一共有三處,一是益都甲坊,主要制造盔甲和盾牌,馬鞍也是在這里制造;二是臨淄弩坊,主要生產弓弩和箭矢,另外大型攻城武器和防御武器諸如投石機、石砲、攻城槌等等也在這里制造。
第三便是巨洋河兵器坊,主要制作刀劍長矛等兵器,有工匠三千余人,主要以鐵匠為主,加上他們的家人就有上萬人之多了,都生活在巨洋河鎮上。
張鉉今天還要視察兵器工坊,陪同他視察之人便是軍器監少卿來楷,也就是來護兒的長子,來楷年約四十余歲,和他父親的高大威猛不同,長得溫文爾雅,若不是相貌和來護兒有幾分相像,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是來護兒的兒子。
來楷陪同張鉉向兵器坊而去,他終于找到一個機會,低聲問道:“請問殿下,遷去中都后,三大工坊也要一起遷去嗎?”
張鉉騎在馬上微微笑道:“我們以北海郡為中心其實是迫不得已,也是因為我在北海郡起家的緣故,論人口、論戰略地位,齊郡要比北海郡強得多,更不用說中都,如果工坊不搬走,那也應該放在齊郡更合理,其實既然是遷都,那也就沒有必要再保持一個強大的北海郡,北海郡自有他的特色,比如畜牧、漁業,另外還有水軍,我也準備把水軍大營繼續放在北海郡。”
停一下,張鉉又道:“至于你說的軍器監工坊和眾多工匠以及他們家人,肯定都要搬去中都,而且我們工匠規模太小,從前洛陽軍器監的工匠可是有十余萬人,我們才八千人,差得太遠,不說恢復從前規模,但至少也要五六萬人,才能支撐得起我們數十萬大軍的兵甲消耗,在北海郡能養活五六萬工匠嗎?還有他們的十幾萬家人。”
來楷臉上露出愧疚之色,對張鉉道:“殿下高瞻遠矚,卑職身為少卿卻考慮不到軍器監的未來,實在萬分慚愧。”
張鉉道:“這是因為你對兵器還沒有切膚之痛的緣故,我在北海郡那么多年,不知俘獲了多少戰俘,都把他們遣返回去了,有人說我是想恢復農耕生產,固然有一點這個原因,還更重要的原因是我的地盤無法負擔那么多軍隊。
沒有糧食,兵甲也無法自造,只能靠戰利品來補充,直到黃家給了我們不少生鐵,我們才第一次自己打造兵甲,要想擊敗李淵,我們就必須有強大的兵器制造能力,而強大兵器制造則需要數以萬計的良匠支撐,而數萬良匠則需要數百萬的人口為基礎,而獲得數百萬的人口基礎就必須遷都,這就是環環相扣。”
來楷默默點頭,“卑職終于明白了。”他同時也深感自己肩頭責任重大。
大道上走來一隊興沖沖挑菜去鎮子里賣菜的農民,張鉉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低低嘆息一聲道:“這次遷都說起來真的愧對這些年全力支持我的北海郡民眾,但沒有辦法,為了長遠的目標,必須硬起心腸離去,只能等將來天下初定后再來補償北海郡民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