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糧食不足和對張鉉軍隊的擔憂,宇文兄弟最終決定提前行動,不過宇文化及怕打草驚蛇,所以盡量在城中保持一種平靜氣氛,雖然加強巡邏和盤查,但還沒有到戒嚴和關城的地步。
下午,宇文兄弟正在軍營大帳內進行最后的行動安排,行動的時間就定在今晚三更時分,宮中的侍衛已經全部換成了他們的私軍武士,他們父親宇文述在徐州一帶養了八千私軍,一個多月前已經全部抵達江都,將成為今晚行動的主力。
這時,帳外有士兵稟報,“啟稟大將軍,工部崔侍郎有急事求見!”
宇文智及一怔,問道:“是兄長讓他來的?”
宇文化及搖了搖頭,“我沒有找他。”
既然崔召有急事,倒不妨見一見,宇文化及隨即令道:“請他進來。”
不多時,士兵將工部侍郎崔召領了進來,崔召最早便是投靠宇文述而被提拔,宇文述死后他又向通過聯姻來搭上裴矩的關系,不料裴矩看不上他兒子崔文象便取消這門婚事,令崔召十分沮喪。
但隨著宇文化及權勢漸漸變大,崔召便義無反顧地再次投靠宇文家族,成為宇文化及在百官中的耳目。
他走進大帳施一禮,便緊張地說道:“啟稟大將軍,情報不妙,河北籍官員都逃走了。”
宇文化及一怔,“這怎么會,崔使君弄錯了吧!”
“千真萬確,是崔煥留書信給了他的老仆,他老仆不識字,跑來找我,卑職才知道他們都已經離去了。”
崔召說著,便將崔煥留給老仆的信遞給宇文化及,宇文化及匆匆看了一遍,崔煥在信中說,他先回老家清河郡了,讓老仆收拾行李去清河郡匯合。
宇文化及大吃一驚,又急問道:“還有誰走了?”
“所有河北籍官員都撤走了,就在今天下午,怎么離去的卑職不知,別的官員情況如何,我還來不及去確認。”
宇文化及當即意識到他們的計劃很可能泄露了,這必然是張鉉在轉移重要的官員,他走出大帳令道:“速去傳我的命令,城中有亂匪混入,所有城門全部關閉,通知全城,半個時辰后城內實行戒嚴,所有人不準上街,膽敢上街者格殺無論!”
這時,宇文智及走上前低聲道:“大哥,我擔心張鉉會通知江都宮。”
宇文化及點點頭,這也是他的擔心,他冷笑一聲道:“只要封鎖內宮,不準任何人進入,昏君就成我們的甕中之鱉了。”
崔召的告密使江都城內局勢驟變,宇文化及撕去了局勢平靜的偽裝,開始實行全面戒嚴,城門關閉,所有人都被趕回家中,大街上變得空空蕩蕩,只有一隊隊巡邏士兵在大街上奔跑。
江都宮已經被數萬軍隊包圍,除了少數事先逃走或者請假在家的官員外,大部分官員都被困在宮內,被嚴令呆在官署內不準離去,官員們人心惶惶,猜測著可能發生的事情,其實很多官員都猜到了幾分,極可能要發生兵變了,令他們擔憂萬分,人人自危。
在內史署內,數十名官員聚在一起議論紛紛,內史舍人封德彝低聲道:“聽說張鉉已經得到消息,在今天中午通知了不少官員撤離,在座諸位有沒有人得到通知的?”
眾人面面相覷,其中一人問道:“張鉉怎么會得到消息?”
“這還用問嗎?他在江都必然安插有大量探子,之前盧倬出任安撫使,去中原巡查災情,恐怕那時他就發現不對了。”
“哎!其實大家都應該有數,宇文化及掌握了軍權,遲早會發生兵變,只有圣上糊涂,居然那么信任他?”
“小心別亂說,當心腦袋!”
“能不能活到明天還是問題,現在還有什么不能說的?”
眾人再次沉默了,這時,封德彝又緩緩道:“不瞞各位,其實我也得到了撤走通知,我本來已經上了馬車,不料城門忽然關閉,結果走不成了,剛會家就被士兵叫回了江都宮,唉!功虧一簣,差一點就走脫了。”
“我也是!”
大理寺少卿韋郇苦笑道:“我已經到城門了,眼看要出城,結果有士兵跑來傳令,說是不準任何人出城,我就被攔回來了,估計是有人去告密了。”
“該死的告密賊!”眾人紛紛罵道。
這時,一名官員又問道:“封舍人,你說張鉉會不會通知內宮,讓圣上有準備?”
封德彝搖搖頭道:“通知內宮已經不現實了,不過聽說張鉉通知了燕王,就不知燕王能不能把消息傳進宮中。”
“連侍衛都換了,估計燕王也無能為力!”
就在眾人七嘴八舌商議之時,集賢殿內,燕王楊倓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負手來回踱步,他得到了王忠福送來的消息,宇文化及很可能要發生兵變了,但王忠福已經無法進內宮,楊倓只得讓一名御膳房的宦官去內宮送信。
但此時燕王楊倓自己也被監視了,集賢殿門口站著二十幾名來歷不明的士兵,不準任何人進出。
這時,殿門口傳來一陣喧嘩,隱隱有人喊道:“我有急事要見殿下!”
楊倓連忙走到殿門口,心中頓時一陣冰涼,正是他剛才派去內宮送信的宦官,被士兵攔住,他顯然沒有進去內宮,宦官看見了楊倓,大喊道:“殿下,御膳房也沒有米了.....”
話沒有說完,便被士兵一拳打翻,拖了下去,楊倓只覺一腳踏空,宦官在告訴他,御膳房那邊也無法進去了。
就在這時,楊倓身后忽然傳來一陣笑嘻嘻的聲音,“這些侍衛都是笨蛋,他們以為守住宮門就沒事了?”
楊倓猛地回頭,不可思議地望著身后,他身后角落里站著一個渾身濕漉漉的小宮女,竟然是皇姑楊吉兒,“皇姑,你是.....怎么進來的?”楊倓眼睛瞪大了。
楊吉兒抿嘴笑道:“我從花園葡萄藤那里爬進來的,你想不到吧!”
“那你怎么出內宮的?”
“從水下面呀!那群笨蛋就從我頭頂經過也沒有看見我,母后讓我來問問,出什么事了?”
楊倓如獲至寶,急忙道:“皇姑快去稟報皇祖父,宇文化及要發動兵變了,就在今天晚上!”
楊吉兒頓時滿臉怒色,“我說這些侍衛怎么都變了,原來是那個狗東西要作惡,我這就去告訴父皇。”
她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又回頭奇怪地問道:“倓兒不跟我同去嗎?”
楊倓搖搖頭,“我要穩住百官,維持大局,我不能走。”
“哎!真是個小夫子。”
楊吉兒嘆口氣,轉身走了,楊倓一直目送她消失在花園內,這才長長松了口氣,他慢慢從靴中拔出張鉉送給他的水刺,若見到宇文化及,他會毫不猶豫刺死這個奸賊。
時間已經到了兩更時分,夜色深沉,江都宮玄武門前站滿了近千名士兵,由裴虔通率領,這里是通往內宮最重要的通道,除了這里,還有就是水道芳林門,但芳林門的水閘已放下,同樣在那里部署了數百名士兵,由校尉令狐行達率領。
就在這時,一陣馬蹄聲傳來,只見一名大將帶著數十名士兵挑著燈籠快步走來,來人便是右屯衛將軍獨孤盛,獨孤盛原本姓李,祖籍齊郡,因為他祖父成為北周獨孤信的家將,因此改姓為獨孤。
獨孤盛是獨孤家族在驍果軍中的重要力量,這次江都政變雖然是關隴貴族在背后支持并策劃,但實際上是由元家全權負責,獨孤順留了一個心眼,不想卷入弒君丑聞,便沒有把這件事告訴獨孤盛,因此獨孤盛對兵變策劃一無所知。
雖然獨孤盛不知道兵變策劃,但他本身是一個很正直的將領,忠于職守,對宇文化及極為憎恨,今晚本來是他當值,但被宇文化及調換為司馬德戡,他在家休息,但全城意外戒嚴使獨孤盛起了疑心,便率領數十名親兵趕來查看情況,正好在玄武門遇到了裴虔通。
“裴將軍,這是怎么回事,驍果軍為什么圍宮?”
獨孤盛見上千士兵聚集在玄武門前,個個滿身盔甲,殺氣騰騰,更重要是這些士兵裝束奇怪,每人都頭戴紅色頭盔,右臂上還纏著白紗,不像驍果軍士兵,他頓時起了疑心,指著這些士兵厲聲問裴虔通道:“他們究竟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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