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房間里坐著兩個人,一人是長得高大胖壯的武士彟,而坐在正中的年輕人,卻是李淵的次子李世民,田德平忽然意識到上當了,他轉身要走,兩名彪悍的大漢閃身而出,堵住了門。
“田參軍既然來了,為何不坐下喝一杯?”李世民滿臉笑容道。
田德平心中暗暗嘆了口氣,自己明明知道現在不能出門,卻還是上了套,父親真是害死自己了。
無奈,他只得拱手行一禮,坐了下來,“二公子找我有什么事嗎?”
“田參軍心中應該比我清楚。”
沉默片刻,田德平冷冷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不想背叛高將軍。”
“你不想背叛他就是送死,你以為明天晉祠大祭我父親會束手就擒嗎?既然我坐在這里,那么高君雅的一切陰謀我都已了如指掌,只是我父親不想造太多殺戮,徒增罪孽,讓我用最小的代價來解決這件事,如果田參軍不肯合作,那今晚就是血腥之夜。”
田德平一時語塞,對方什么都知道了,高將軍的謀劃還有什么意義?
這時,武士彟取出一個布包打開,里面露出了黃澄澄的十大錠黃金,武士彟將黃金一分為二,“我知道你父親在外面欠的賭債你一輩子也還不了,這里是一千兩黃金,我一分為二,你就有兩條路可走,五百兩黃金先拿去還你父親的賭債,然而你再選擇,拿走另外五百兩黃金,你可以帶父母遠走他鄉,隱姓埋名,前提是你要把五百人的藏身之地告我們,如果你不愿意遠走高飛,那你也可以選擇效忠李公,相信以李公的厚道絕不會虧待你。”
田德平低頭不語,這時,李世民將五百黃金包好,塞給田德平,“這點錢給你去還父親賭債,田參軍請走吧!我不想趁人之危。”
李世民隨即令道:“閃開一條路,讓田參軍離去!”
兩名大漢立刻退了下去,田德平顫抖著手,他忽然跪了下來,雙手抱拳道:“田德平愿為公子效力!”
李世民嘴角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連忙扶起田德平,“田參軍不必如此,快快請起!”
晉祠大祭是太原城乃至整個并州的大事,早在幾個月前官府就開始籌備,從各郡各縣的世家大族紛紛派代表趕來參加祭祀大典。
一早,高君雅和王威先一步抵達了祠堂主祭廣場,廣場上排滿了百余張坐榻,祭祀主事領著數十名手下正在忙碌地布置最后一處場地。
這時,一名隨從匆匆走來對高君雅低聲說了幾句,高君雅點了點頭,低聲令道:“只要正主一出面,就立刻動手抓人!”
隨從匆匆走了,王威小聲問道:“都準備好了嗎?”
“田德平已率五百人潛伏在祠堂外的山林內,只要那個人出現,就立刻動手!”
王威忽然拉了一下高君雅,高君雅一回頭,這才發現李淵就在自己身后不遠處,正和一些鄉老寒暄,高君雅的臉色霎時間變得慘白,李淵居然先到了,為什么田德平不抓人?
這時,王威笑呵呵迎了上去,“李公百忙之中抽空前來,真是不容易啊!”
李淵微微笑道:“雖然明天就要出兵了,但晉祠大祭是大事,我無論如何得參加,只是時間不會太長,請王郡丞見諒了。”
“不妨!不妨!李公能來就是給足面子了。”
三人走上臺階,在貴賓席上坐下,有侍女給他們上了茶,三人又寒暄幾句,高君雅有點坐立不安,剛才他又悄悄下令,命令田德平過來抓人,但田德平卻始終沒有露面,高君雅不由暗罵田德平辦事不力。
忽然,遠處出現了一陣輕微的騷動,只見一群士兵押著一人正快步走來,王威和高君雅都嚇了一跳,卻發現被抓之人他們都不認識,兩人面面相覷,不知發生了什么事。
這時,士兵將滿身血跡的男子押了上來,李淵怒道:“發生了什么事?”
一名將領單膝跪下稟報,“啟稟使君,我們抓住了一名劉武周的信使。”
“什么信使,劉武周要給誰送信?”李淵不解地問道。
將領取出一封信呈給李淵,又看了一眼王威和高君雅,李淵看了看信皮,不由吃驚地站起身,向后退了兩步,指著王威和高君雅怒斥,“你們.....好大的膽子!”
王威看了一眼信皮,頭腦里不由‘嗡!’的一聲,幾乎要炸開了,只見信皮上寫著,王郡丞,高將軍親啟,落款是:劉武周敬上。
高君雅大怒,“這是血口噴人!”
但他們已經沒有機會了,李玄霸忽然出現父親身邊,他一揮手,旁邊沖上十幾名士兵,將兩人牢牢按住。
王威忽然明白過來,剛要大喊,牙關一痛,下巴已經脫臼了,使他一句話說不出來,有人從他懷中迅速搶走了密旨,高君雅也被擰脫臼下巴,雙手被繩索牢牢捆綁,看起來兩人似乎一切正常,卻苦于有口不能言,也無法叫喊。
晉祠四周前來參禮的各大家族代表不知發生了什么事,紛紛圍了上來,七嘴八舌,議論紛紛,不知發生了什么事,王郡丞和高將軍居然被抓了。
李淵高聲道:“我很痛心地告訴大家,我們這里有人私通劉武周,竟然要出賣太原城,幸虧我們抓到了信使,否則太原被劉武周搶掠屠城,在坐所有人都無法幸免,出賣太原城之人就是他們!”
李淵一指兩人,“就是這兩人勾結劉武周,證據確鑿,我李淵絕不能容忍!”
李淵讓人把劉武周的信交給眾人傳看,四周頓時爆發出一片怒罵聲,劉武周若攻下太原,他們這些豪門大族將首當其沖。
雖然郡丞和虎賁郎將私通剛剛造反的亂匪有點不可思議,但李淵是忠厚長者,大家對他的話深信不疑,幾名性子烈的年輕人甚至沖上來對高君雅拳打腳踢,被士兵們攔住了。
李淵心中一陣得意,在晉祠大祭上動手,簡直正合他意,正好王威抬頭,看見了李淵得意的眼光,他心中一陣悲鳴,江都一定有人泄露了圣上的秘密,否則李淵怎么會知道?
高君雅也忽然看見了人群中田德平冷漠的目光,他恨得想沖過去,田德平卻一閃身消失在人群之中。
大業十三年春天,劉武周和李淵先后在馬邑郡和太原起兵,率先拉開了反隋的大幕。
盡管北方的春天是極為明媚動人的季節,但大業十三年的春天對于中原地區卻是前所未有的災難,這是七十年一遇的旱災,河道枯竭,土地龜裂,餓殍遍野,去年的存糧吃完了,但新的麥種卻沒有發芽,幾乎所有的人都面臨絕境。
在絕望面前,席卷中原七郡的數百萬災民開始求生大逃亡,災民逃亡主要有四個方向,首當其沖是河洛方向,那邊有存糧數百萬石的洛口倉,有富庶繁華的京城,數以百萬計的災民向河洛方向涌去。
第二個方向是江淮方向,這也是中原災民的傳統逃亡方向,江淮有足夠的水源,可以遠離旱災,水的誘惑成為災民們最大的期盼,何況天子還在江都,難道天子不管他的子民死活嗎?因此江淮地區成為災民們僅次于河洛的第二大目的地。
徐州也是一個方向,但逃亡去徐州的災民并不多,畢竟徐州沒有多少期待感,徐州官員也沒有怎么準備,導致去了徐州的災民又轉道向北,向青州方向涌去。
青州便成了災民們的第三個方向,青州已是大隋最富庶的地區之一,那里能分到土地,能吃飽穿暖,還能吃到羊肉和海魚,尤其最后一條給災民帶去致命的誘惑,不管是真是假,同樣以百萬計的災民向青州方向涌去。
短短半個月時間,涌向青州的災民就達八十萬人之眾。
在魯郡、在東平郡,在濟北郡,所有通向青州的官道上都是絡繹不絕的災民,扶老攜幼,挑著擔子,拄著拐杖,苦苦前行,過了巨野澤后,沿途開始出現了一個又一個的賑粥大棚,有官府大棚,有民間大棚,大棚內有忙碌賑粥的士兵和官員,災民們終于看到了生存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