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鉉在高密郡上岸還有一層更深的考慮,在北海、高密和東萊三郡中,他控制最深的北海郡,那是他的真正根基地,從太守到縣令都沒有更換,其次是高密郡,高密郡的太守已經換了,但各縣縣令依舊是當初張鉉所任命的官員,變化最大是東萊郡,從太守到縣令幾乎都被撤換,所以張鉉不考慮走東萊郡,也是為了秘密進入北海郡。
盡管高密郡太守已被朝廷換掉,但高密郡的郡治諸城縣靠近瑯琊郡,距離高密灣有兩百里之遙,所以張鉉最終決定在高密灣登陸,軍隊經過膠西縣、高密縣一直進入北海郡,基本上處于一種隱秘狀態。
軍隊在距離益都縣約三十里的箕山腳下扎下了大營,張鉉則率百余親兵繼續西行,黃昏時分,張鉉一行抵達了益都縣。
距離縣城還有數里,先一步得到消息的韋云起趕來迎接張鉉的到來,兩人緊緊擁抱一下,近一年不見,韋云起的兩鬢已經斑白,由此可見他受到的壓力很大。
“怎么樣,我前幾天寫的信收到了嗎?”張鉉笑問道。
“收到了,我這兩天正在著實招募兵勇,今天才剛開始,但一天便招募了兩千人。”
“兩千人足夠了,我這次帶來三千精銳,也編入兵勇中,然后將他們分散駐扎各縣,這樣就不會引起朝廷的注意。”
韋云起笑了笑道:“將軍的擔心有點多慮了,齊郡那邊借口勤王招募了五千士兵,聽說濟吅陰郡和魯郡也招募兵勇了,我們北海郡多了五千軍隊,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兩人邊說邊走,張鉉想了解的情況太多,不僅是募兵情況,還有民生、匪患和造船、碼頭等等。
“我之前派人送來的兩艘橫洋舟收到了嗎?”
“收到了,現在就停泊在巨洋水的入海口處,還有幾十名從江吅寧過來的船匠,目前都在壽光船場,正準備建造一艘巨洋舟,將軍可以去看看。”
在縣城南門外,一輛寬大的馬車已等候多時,韋云起笑道:“將軍若露面,肯定會引出滿城百姓迎接,還是低調一點比較好。”
“多謝長史考慮周到,我現在確實不能露面。”
張鉉回頭招了招手,穿著親兵軍服,混跡在隊伍之中的武娘快步走上前,韋云起這才發現隊伍中還有一個年輕女子。
“這位是——”
張鉉笑著介紹道:“這是我的次妻,江吅南謝氏之女,名叫武娘。”
韋云起知道張鉉已經成婚,娶了河北盧氏之女,卻不知道張鉉還娶了次妻,其實韋云起曾經見過武娘一面,只見印象不深,加上武娘略有化妝,他竟沒有認出來,心中暗暗忖道:‘原來是謝家之女,看來將軍也是為了拉攏江吅南士族。’
韋云起連忙行禮,“原來是二夫人,請上車!”
兩人上了馬車,馬車緩緩向縣城內駛去,武娘捂嘴對張冇鉉低聲笑道:“夫郎,韋長史竟然沒有認出我?”
“他怎么也想不到你會跟我在一起,也不要說破,讓大家記憶慢慢淡去。”
武娘點了點頭,默默注視著窗外,她也是這樣希望,大家把過去的她慢慢淡忘。
此時夜幕尚未,大街上還頗為熱鬧,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縣城內的景物和張鉉走之前變化不大,望著一棟棟熟悉的建筑,張鉉心中頗為感觸,就仿佛他昨天才剛剛離去。
不多時,馬車在當初張鉉住過的府宅前停下,韋云起上前道:“這是將軍從前的府邸,一直給將軍保留著,將軍請休息一晚,明天我安排將軍去造船場。”
“多謝長史安排,吳太守知道我來了嗎?”
韋云起沉默一下道:“我沒告訴他。”
“為什么?”
張鉉不解,“難道他不太可靠了?”
“也不是不可靠,只是這幾個月他瞞著我做了不少事情,我們倆的關系不太和諧,我盡量讓一些權力給他,但我相信他還不敢出賣將軍。”
張鉉默默點頭,自己畢竟離開北海郡快一年,能不能回來還是未知之事,物是人非,當然不可能還和自己在北海郡時一樣,官員們有想法是很正常之事,不過韋云起對自己依舊忠心耿耿,令張鉉心中十分感動。
次日一早,張鉉離開益都縣前往壽光船場,他乘坐一艘五百石的客船沿著巨洋河緩緩北行,只見兩岸河畔種滿了野豌豆,一眼望不見邊際,春暖花開,格外的絢麗多彩。
一群群牛羊在河邊悠閑地啃食牧草,不僅是巨洋水,白狼水、淄水和濟水也大量種植,短短兩年時間,野豌豆便在北海郡大規模出現,產生了很高的效益,北海郡的畜牧業開始發展起來。
“夫郎,我們還要回北海郡嗎?”武娘在一旁問道。
張鉉點點頭,“這是我們的根基,我們一定還會回來,而且這一天已經不遠了。”
在距離巨洋河入海口不到十里的平原上已出現了一座大鎮,叫做巨洋鎮,造船場也跟著搬遷過來。
北海和東萊郡有造船傳統,尤其掖縣一帶的造船業十分興盛,因此,在北海郡的造船業重新開始后,船場恢復得很快,短短兩年時間,船場便聚集了兩千余名造船工匠,加上他們的家人,足有上萬人,家人生活在巨洋鎮四周,加上捕魚、畜牧以及巨洋河口新修的倉庫和碼頭,巨洋鎮及周圍村莊人口突破了三萬,顯得十分興盛。
在張鉉記憶中,他前年秋天來巨洋河口還是一片荒蕪的鹽堿地,可現在新的城鎮修建起來,長達數里的碼頭正在熱火朝天的建造,一座座巨吅大的倉庫矗立在碼頭上,還有占地十幾里的造船場。
張鉉一眼便看見了停泊在碼頭上的兩艘橫洋舟,正是幾個月前從長江吅駛來的那兩艘巨船,遠處還有另一艘正在建造的橫洋舟,實際上是船匠在將拆除的另幾艘橫洋舟慢慢恢復,但看得出進度很慢,才剛剛建了一個船底。
造船場大管事周靈聽說張鉉到來,急忙趕來迎接,“卑職參見大帥!”周靈上前跪下行禮。
張鉉打量他一下,只見他依舊和從前一樣黑如木炭,不過精神抖擻,顯得干勁十足,這也難怪,破敗的壽光船場又重新發展起來,他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年輕時代。
“周管事,我給你介紹一個助手!”
張鉉一擺手,王衡快步走上前,笑著行禮道:“老周還記得我嗎?”
“你是.。”
周靈頓時認出了他,“你是王大哥!”
兩人激動地緊緊擁抱,張鉉奇怪地問道:“你們認識?”
周靈連忙道:“啟稟大帥,二十年前我被父親送去洛陽船場做過幾年船匠,學習吅造大船之術,王衡大哥當時就是我的領隊,也是我師傅,后來我回壽光后,我們一直有聯系,直到王薄造反后我們就失去聯系了。”
張鉉點點頭,“這樣最好,王衡以后擔任造船場副管事,專門負責橫洋舟監造,希望你們能合作愉快。”
“這太好了,造橫洋舟難度太大,雖然有幾十名會造橫洋舟的江吅寧船匠,也有了圖紙,但就缺乏一個整體監造人,所以進展很緩慢,王大哥這一來,簡直就是天降甘霖。”
王衡不擅表達,他默默點點頭,目光冇望向遠處正在建造的橫洋舟,他按耐不住內心的激動,向張鉉行一禮,便快步向大船走去。
張鉉索性也跟了過去,問周靈道:“現在造船場還有什么困難嗎?”
“困難已經沒有了,之前是住房比較困難,但韋長史已及時替我們解決,現在就是需要時間,任務太多,造新船來不及,這幾個月主要是翻修舊船。”
張鉉之前將江吅淮剿匪得到的數十艘大船陸續送到北海船場修繕,使船場忙碌不堪,不得不暫停新船建造。
張鉉笑了笑,“這兩天還會來一批船,其中有兩艘橫洋舟,著實有點破舊了,這次乘船北上都有點危險,希望能盡快修繕。”
“大帥請放心,我們會全力以赴!”
這時,遠處大喊:“有船隊來了!”
船匠們紛紛向海邊奔去,只見海面上出現了一支船隊,為首兩艘巨吅大的海船,正是從高密郡繞道過來的船隊,它們順風北行,只用兩天時間便抵達了北海船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