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鉉從云定興的中軍大帳出來,剛走沒有幾步,一個黑影卻攔住了他的去路,身邊幾名親兵急忙拔刀,張鉉喝住親兵,他認出了對方,原來是李世民。
“李公子找我有事嗎?”
“將軍是否要出擊突厥?”李世民問道。
張鉉笑道:“李公子有什么建議嗎?”
李世民上前道:“當年官渡大戰,曹弱袁強,但曹操卻偷襲烏巢,致使袁紹軍糧盡而敗,我覺得今天情況和官渡相似,張將軍為何不偷襲突厥后勤糧草之地,逼迫突厥撤軍呢?”
張鉉暗暗稱贊,這個李世民果然名不虛傳,目光犀利,一眼看出了突厥大軍的弱點,張鉉微微笑道:“我也有這種考慮。”
李世民連忙道:“我愿跟隨將軍出擊,懇請將軍準許!”
“你父親那邊……。。”
“父親那邊沒有問題,他一般不過問我,另外,我也想把三弟玄霸帶上,讓他也能有一點實戰經驗。”
張鉉欣然笑道:“我們明天五更出發,如果公子起得來,就跟上吧!”
李世民躬身施禮,“我一定會提前到來!”
次日天不亮,張鉉的六千軍隊便開始迅速集結,云定興做事很有效率,昨天晚上便給他調撥了五千匹戰馬,并給每個士兵準備了五天干糧,連夜配置到位。
張鉉的軍隊四更時分便起身吃早飯并熟悉戰馬,張鉉令尉遲恭和裴行儼為先鋒,率一千騎兵先行探路,他和李靖則率五千軍隊后行一步,楊善會則留在樓煩關。
“將軍,李公子來了。”
張鉉回頭,只見李世民披掛盔甲快步走來,他身后跟著兄弟李玄霸,李玄霸依舊帶著他的擂鼓甕金錘,黑盔黑甲,遠遠看去就像一塊黑炭。
這次北上勤王李玄霸表現得很低調,一直跟隨在父親身邊,若不是這次李世民要跟隨張鉉北上,他也不會露面,但看得出他很興吅奮,一雙小眼睛炯炯發光。
李世民上去躬身施禮,“讓將軍久等了。”
張鉉點點頭,“如果公子準備好,我們就出發了。”
“我們已經準備好。”
張鉉翻身上馬,高聲喝令道:“出發!”
他縱馬向樓煩關外沖去,后面騎兵隊如洪流一般,跟隨著張鉉向西北方向疾奔。
就在張鉉出行一個時辰后,云定興率領五萬大軍也離開了樓煩關,向北緩行,佯作東進雁門郡,他需要替張鉉牽制住突厥大軍,同時也要替張鉉掩飾他們北行的意圖。
五千騎兵在廣袤無垠的大峽谷中疾奔,兩邊是懸崖峭壁和郁郁蔥蔥的樹林,這是一條十分隱蔽南北之路,與突厥大軍南下的紫河道相距兩百里,和馬邑商道也相距百余里。
這條道路叫做狼道,顧名思義,就是狼群所走之路,一年四季都有狼群出沒,就算數十人結伴而行也不敢走,所以常年人跡罕至。
冇五千騎兵一路風馳電掣北行,馬蹄聲如悶雷,在山谷中轟隆隆回蕩,因為始終沒有裴行儼的手下回來報信,張鉉便知道前鋒北上目前還沒有遇到危險。
這時,李世民催馬趕上張鉉,低聲問道:“將軍已經知道了突厥大軍后勤重地?”
李世民發現隋軍目標性極強,他便隱隱猜到張鉉已經得到情報了。
張鉉微微一笑,“我們去云內縣!”
李世民頓時精神一震,“那一定是在武周山下。”
“公子如何知道?”
“突厥人的糧食必然是百萬只羊,云岡縣沒有養羊之地,武周山下卻有一大片牧場,一直延伸到桑干河,而且那邊可以直接南下進雁門郡,不用再繞路善陽縣,少走數百里路程,這對后勤運輸十分重要。”
張鉉笑了笑:“公子對馬邑郡很熟悉嘛!以前來過嗎?”
李世民有些不好意思,“不瞞將軍,我是第一次來,但之前花了不少時間進行準備,就算沒來過,馬邑郡的地形也已經很熟悉了。”
李世民指著前面一片大山,“前面就是馬邑郡白狼山,它是東西走向,將馬邑郡一切為二,延綿千里,但有十幾個山口可以穿過白狼山,最著名的山口叫做白狼塞,是商道必經之路,在我們東面約八十里處。”
張鉉笑問道:“看樣子李公子確實很熟悉馬邑郡地形,那我們走的這條路公子有研究嗎?”
李世民想了想道:“我在馬邑地方志上看到過,白狼塞以西八十里有秘道穿山,山谷幽深,人跡罕至,時有狼群出沒,故名狼道,乃去武周山的捷徑也!”
李靖聽得大笑,“公子說得一點不錯,穿過白狼山再向前走三百里就是武周山,這里是去武周山最近的一條路,不過,具體怎么走,書上不會寫,只有走過幾次的人才知道。”
“先生教訓得好,行萬里路,勝讀萬卷書,五年前先生就告誡過我了。”
“你們認識?”張鉉奇怪地問道。
李靖點點頭,“我曾經在武川府教過幾年兵法,二公子似乎也來聽過我的課。”
張鉉想起來了,李靖原本也是竇慶外聘博士,結果被講究血統的獨孤順從武川府名單中清除出去了。
這時前方有人大喊:“要進洞了!”
只見騎兵隊調轉馬頭向西,離開山谷大道,奔上一條小路,向遠處一座三丈高、兩丈寬的山洞內疾奔而去,李靖笑道:“二公子,這就是狼穴,你的書上沒有說吧!”
李世民搖搖頭,“書上沒有任何記載,如果不走一次,我真不知道。”
眾人加快馬速,向吅陰森大洞奔去,這是一座天然穿山大洞,長達十幾里,穿過這座山洞,茫茫草原便豁然出現在眼前 云內縣也就是今天的山西大同,位于武周山以東,北面便是劉邦被匈奴大軍包圍的白登山,
在兩百年前,鮮卑人建立北魏后便定都云內縣,使云內縣成為塞北最繁華的都城,著名的云岡石窟便在云岡縣以西的武周山下。
但隨時北魏遷都洛陽以及時間的流逝,云岡漸漸被歲月的沙塵淹沒,都城的繁華褪去,昔日輝煌的建筑變成遺跡,云岡縣也淪為一座馬邑郡北部重鎮。
雖然云內縣是馬邑郡北部重鎮,但這次突厥大軍的后勤重地卻不在云內縣,而是云內縣東南約五十里的草原上,緊靠著桑干河中游。
這里原本是上一任突厥可汗染干在隋朝的避難之地,始畢可汗便是在這里長大,他對這一帶極為熟悉。
但始畢可汗將大軍后勤重地設在這里,并非因為這里是他生長的故土,而是因為這里的戰略位置極其重要。
從匈奴時代起,云內縣便是游牧民族南侵中原的戰略要地,從這里可以向南走馬邑道殺入并州,也可以沿著桑干河向東走軍都陘殺入幽州,騎兵甚至還可以走飛狐道進入河北。
這次突厥大軍南攻帶來了百萬只羊作為軍糧,每天都會有數萬只羊被源源不斷地趕往雁門郡,保障著三十萬突厥大軍的糧食安全。
后勤重地所在的草原后勤基地占地約五千畝,由上千頂大帳和三座各占地數百畝的羊圈組成,有一萬軍隊在這里駐扎,保護著后勤重地的安全。
這里不僅是突厥人的糧食重地,也是他們的戰利品存放地,這冇次突厥軍大舉南下,洗掠了定襄、榆林和馬邑三郡,掠奪無數牛羊和上萬年輕女人。
他們撤退時,會把掠奪的人口帶回草原,這是千年來草原游牧民族的傳統,女人也是他們的財富,不僅給他們擠奶做衣,還要給他們生兒育女,撫養后代。
始畢可汗想到了河北過來的隋軍或許會襲擊的他的后勤重地,所以他在靈丘縣一帶布署了兩萬重軍,又在桑干河中游的陽原鎮布署了八千騎兵,牢牢盯住了上谷郡過來的王世充軍隊和涿郡過來的羅藝軍隊。
但始畢可汗可汗怎么也想不到,一支驍勇的隋軍竟然從南面走狼道直撲他的后勤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