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斗在一個時辰后漸漸結束,隋軍殺敵六千余人,生俘近兩萬人,而自身損失不過數百人,取得了一場極為漂亮的截擊大勝,但孟海公父子卻在混戰中逃脫,成為這一戰的最大遺憾。
在泗水東岸已經扎下了戰俘營,一隊隊戰俘被押解去營地,聽候發落,張鉉騎馬站在一座小土丘上,冷冷地注視著士兵們打掃戰場,這一戰結束,他還要回師東海郡,他需要鋪設一條江都和青州之間的快速通道。
這時,一隊士兵將一名穿著小兵軍服、披頭散發的中年男子押到張鉉面前,“將軍,抓到了賊軍軍師韓治水!”
韓治水頗為狼狽,他換了身小兵的軍服,臉上用鍋底抹黑,完全變了一副樣子,原以為能混在戰俘中被打發回家,不料卻被其他戰俘舉報。
張鉉冷冷打量他一眼,眼中殺機迸射,江都親兵給他的信中說,就是這個韓治水一手策劃了刺殺自己家人的行動,若被他得手,不僅自己妻子的性命難保,而且自己未出世的孩子也沒有了。
“韓治水,想不到你也會落在我的手中吧!”
韓治水重重哼了一聲,頭扭到一邊去,“要殺就殺,我不會乞降!”
張鉉冷冷道:“我也本可以饒你,但你竟然敢刺殺我的家人,如此卑劣無恥,那你就休想活命了。”
“這也算卑劣無恥?朝廷上卑劣無恥的人還少嗎?既然是敵人,那你的家人也同樣是敵人,殺他們天經地義!”
“說得倒動聽,可惜你觸動了我的逆鱗,也罷!敬你是條漢子,留你全尸。”
張鉉一揮手,“拖下去處死,賞他一口棺材!”
韓治水一言不發,被士兵們押了下去,張鉉重重哼了一聲,催馬向大營而去,剛到大營門口,迎面遇到了李清明,他身后帶著一名賊軍文官,李清明行禮笑道:“將軍,卑職找到了那個和新羅交易戰馬之人。”
李清明不說,張鉉倒險些忘了這件事,孟海公從新羅手中買到了上千匹契丹戰馬,居然是從海運過來,著實讓張鉉深感興趣,他看了一眼李清明身后之人,“是他嗎?”
這是個三十余歲的男子,看起來應該是讀書人,文質彬彬,他上前躬身施禮,“小人吳應欽,不幸為賊,多謝將軍解救!”
張鉉點點頭,“回帳再說吧!”
張鉉回到大帳,片刻,李清明將吳應欽帶了上來,張鉉看了他一眼問道:“你是哪里人,為何跟隨孟海公?”
“啟稟將軍,小人原是東海郡倉曹參軍,東海縣人,孟海公當時是東海太守,小人是他的屬下,他起兵時威脅小人,若不跟隨他就殺了小人全家,無奈,小人只得委身為賊。”
“那你應該知道我想問你什么事?”
“剛才李參軍也給我說過了,這件事確實是小人一手經辦,大概是今年三月到五月,我們一共從新羅購買了三船契丹戰馬,共計一千零八十三匹。”
“是用什么船只運輸過海?”
“回稟將軍,是用橫洋舟,并不是五牙戰船那種橫洋舟,而是渡海運輸的橫洋舟,大隋一共建造了二十艘,載重量可達兩萬石,第一次進攻高句麗時,動用了十二艘這樣的橫洋舟運送糧食,可惜第一次攻打高句麗慘敗,橫洋舟被燒毀了九艘,另外三艘被高句麗繳獲,后來賣給了新羅,新羅就是用這三艘橫洋舟運來戰馬。”
張鉉負手走了幾步,又問道:“你說一共建造了二十艘,我想知道還有八艘在哪里?還有,這種橫洋舟是在哪里建造?”
“回稟將軍,孟海公對這種大船也很感興趣,特地命小人去調查,這種橫洋舟確實還有八艘,兩艘在洛陽,還有兩艘在江都,另外還有四艘在北平郡,分別在洛陽和江寧建造。”
張鉉呆了一下,還有兩艘在江都,自己怎么不知道,還有四艘在北平郡,不就是濡河口嗎?他根本沒有看到這種橫洋舟。
這時,張鉉有一種不妙的感覺,濡河口的戰船一半都被拆散了,這四艘橫洋舟很可能也被拆掉了,零件都在北海郡的倉庫里,全部被他買回來了,他記得確實有幾具特別大的龍骨,大家還曾議論過。
張鉉想了想又問道:“你見過這種橫洋舟嗎?”
“小人曾經上新羅的大船上仔細研究過,非常熟悉。”
張鉉當即說道:“從現在開始,你委身為賊之事我既往不咎,我任命你為北海郡倉曹參軍事,你趕往北海郡向韋長史報到,我會寫信詳細告訴他。”
吳應欽大喜,連忙躬身施一禮,“小人愿為將軍效力!”
張鉉當即修書一封,派三名親兵護送吳應欽前去北海郡,此時張鉉恨不得立刻趕回江都,尋找另外兩艘橫洋舟,不過東海郡的事情還沒有結束,他只能按耐住內心的期待。
就在這時,張鉉收到了楊義臣寫來的親筆信,楊義臣得到彭城縣劉氏家族策應,已攻破彭城縣,孟啖鬼率千余殘軍殺出西城門,向譙郡方向倉皇逃去。
張鉉并不擔心孟海公會逃去青州,因為他從弟孟啖鬼還有兩萬軍隊在彭城縣,孟海公父子逃脫后一定會返回彭城,再不濟也會逃回老巢東海郡。
張鉉便不再繼續北上追擊,隨即率領大軍起拔,前往彭城縣和楊義臣匯合.......
俗話說狡兔三窟,孟海公也不例外,東海縣老巢是他的第一窟,彭城縣是他的第二窟,這兩窟都已是公開的秘密,但孟海公還有一個秘密巢穴,由他女婿顧志遠看守,知道這處秘密巢穴之人,只有孟海公父子以及從弟孟啖鬼三人,連軍師韓治水也不知道。
這個秘密巢穴就位于譙郡永城縣稽山,也就是當初張鉉大破苗海潮之地,這里山高林密,溝壑縱橫,而且四周交通便利,極容易藏匿物資軍隊。
五天后,孟海公父子率領數百名親兵輾轉逃到了稽山,他女婿顧志遠親自下山迎接岳父歸來。
提心吊膽的逃亡生活使孟海公瘦了一大圈,休息了兩天后,他隨即把眾人找來,一起商議未來的去向。
“我們現在大概還有五千人,應該還能東山再起,不過我不想在中原發展了,稽山也只是暫時落腳,我們得另謀他路。”
孟海公說得很委婉,其實他心中對張鉉畏懼之極,絕不想再遇到張鉉,一定要躲開張鉉,不過他不好意思直說,他看了一眼從弟孟啖鬼,“二弟,說說你的想法!”
孟啖鬼想了想道:“兄長有沒有考慮回東海郡,那邊我們人脈熟,有一定基礎.......”
不等孟啖鬼說完,十分了解父親心思的孟義便反對道:“東海郡沒有什么人口,除非再次攻克徐州各郡,否則不會有什么前途,但我們不能再重蹈覆轍了。”
其實孟海公也很想回東海郡,那里畢竟是他的老巢,可是東海郡離張鉉太近,他在那里發展,肯定逃不過張鉉的征伐,他只得嘆口氣,“東海郡就不用考慮了。”
這時,女婿顧志遠小心翼翼道:“小婿倒有一個想法,岳父大人可以參考。”
“你直接說,我聽著。”
“小婿剛到譙郡時,江南會沈堅曾經來拜訪過我,希望我能替他引薦岳父。”
孟海公心中有了幾分興趣,他女婿顧志遠就是吳郡人,也是出身大族,他提到江南,頓時讓孟海公有了幾分興趣,他笑問道:“這個沈堅你還能聯系上嗎?”
顧志遠點點頭,“他給了我一個地址,在江都縣,我可以找到他。”
旁邊孟義有點明白了,恐怕父親是想去江南發展,他插口道:“父親,就算我們去江南,我們有五千余人,還有那么多物資糧草,我們怎么去?”
顧志遠笑道:“這個不用擔心,杜伏威現在龜縮在淮南郡,張鉉的軍隊部署在江都郡和歷城郡,我們可以走鐘離郡前往廬江郡,江南會會安排船只在廬江郡接我們過江。”
孟海公瞥了女婿一眼,他心中明悟,連線路都安排好了,恐怕女婿早就和江南會溝通過了。
他當即立斷道:“趁現在張鉉大軍還沒有返回江都,我們立刻收拾行裝南下,到了廬江郡再和江南會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