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軍在這次下邳縣激戰的另一大收獲是戰馬,盡管孟海公軍隊把騾子和毛驢也拉出來湊數,但隋軍還是從數千頭繳獲的牲口中找出了六百多匹戰馬。
在后營的牲畜大棚內,張鉉找到了正在忙碌安置馬匹的裴行儼,騎兵一直是裴行儼的夢想,為了統帥騎兵,他甚至不惜暫時放棄慣用的銀錘,而使用馬槊。
自從騎兵統領陳旭不幸陣亡后,裴行儼便成了事實上的騎兵主將,他對這支騎兵成長注入了全部的心血,這次繳獲了六百多匹戰馬,簡直令他欣喜若狂。
“賊軍怎么會有這么戰馬,查過它們來源了嗎?”
張鉉也一直不理解,他身經百戰,在和張金稱、孫宣雅的戰斗中雖然也繳獲了一些戰馬,但從來沒有像這次一樣,居然繳獲了六百多匹戰馬,著實令張鉉感到驚訝和不解,如果是隋軍的戰馬,但徐州地區并沒有駐軍,哪來的軍馬?
裴行儼像撫摸自己愛人一樣,輕輕撫摸著一匹白色戰馬修長的脖頸和柔順的鬃毛,他戀戀不舍地放開戰馬,對張鉉道:“這些戰馬的來源卑職基本上已經查清,實際上它們來源于契丹。”
“契丹!”張鉉更是不解,契丹的戰馬怎么會跑到徐州地區來?
“具體細節卑職也不太清楚,好像是新羅從契丹購入這些戰馬,又轉手賣給了孟海公,一共大概有八百匹,全部都留在后軍,正好就是我們全殲的孟啖鬼軍隊。”
張鉉的興趣開始從戰馬轉移到了貿易,新羅人居然可以把戰馬運送到東海,這又是什么樣的船?
“知道這些交易細節的人抓到了嗎?”張鉉問道。
裴行儼搖了搖頭,“聽說是孟海公身邊一名參軍全權負責,具體細節只有他知道。”
張鉉暫時放下了這件事,他拍拍裴行儼的肩膀笑道:“說說正事吧!明天一早大軍將出兵彭城郡,我打算讓你走北路,明白我的意思嗎?”
裴行儼略一沉吟道:“將軍是希望我能阻擊孟海公軍隊北上青州?”
張鉉點點頭,“有你的機動騎兵,還有守在要塞上的陳海石軍隊,我相信你們能阻擊孟海公軍隊北上!”
盡管徐州的戰役打得正酣,但江都卻沒有受到絲毫影響,人民生活平靜,社會秩序穩定,但要說沒有一點影響也不現實,影響最大的還是貨運業。
孟海公在徐州割據造反,又阻礙了剛剛被疏通的通濟渠,使得江都貨物無法運送去北方,在江都城北面的貨運碼頭上,各種貨物堆積如山,大小倉庫均已爆滿,但搬運挑夫們卻閑得無聊,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談論時局。
這天清晨,一艘小客船緩緩靠近了碼頭,雖然向北方的貨運業被阻,但客運卻基本不受影響,來自江淮各地的客商大多乘船來到江都,使得客運碼頭上熙熙攘攘,熱鬧異常,和另一邊和貨運碼頭形成鮮明對比。
從小客船下來三個人,為首是一名瘦小的男子,雖然長得又瘦又小,但精神十足,一雙鷹眼睛閃爍著精光,他便是孟海公軍師韓治水悄悄派來江都的大將尚懷珠,來江都執行一個秘密任務。
他們打扮成商人模樣,在江都絲毫不起眼,他們剛下船,一名眼光機靈的掮客便迎了上來,“三位爺,有什么需要小人效勞嗎?”
這種掮客專門替外來的客商介紹客棧,或者替他們尋找門路,然后收一點點費用,在江都碼頭上有不少,尚懷珠眼珠一轉,問道:“我們想找江淮招討使官衙,在哪里?”
“很近,進了北門的左首邊就是,一座很氣派的官衙,上面還有招討使旗幡,不過我可告訴你,張將軍在外面征戰,不在官衙內,恐怕有段時間才能回來。”
“我不找張將軍,招討使官衙附近有酒肆和客棧嗎?”
“有!有!對面一家酒肆叫做‘廣陵春’,旁邊巷子里就有客棧,是同一家酒肆開的,條件很不錯,小人帶這位爺過去?”
掮客看出眼前瘦小者才是頭,旁邊兩人不過是他隨從,他便對尚懷珠格外獻媚。
“不用了,我們自己去!”
尚懷珠摸出一把錢賞給他,帶著兩名隨從大搖大擺向江都城而去,但他們并沒有直接去北門,而是從西門進了城,在一條小巷子找到一戶人家,這里原本是李子通設在江都的聯絡點,孟海公取代李子通后,這處聯絡點也被孟海公所用。
尚懷珠敲了敲門,片刻,門開了一條縫,露出一雙警惕的眼睛,他一眼認出了尚懷珠,連忙開門,“原來是尚將軍,快快請進!”
尚懷珠走進客棧,看一眼這個中年男子,笑道:“秦管事在江都過得蠻滋潤嘛!”
中年男子苦笑一聲,“哪有什么滋潤,整天緊巴巴地過日子罷了。”
尚懷珠見院子里的物品頗為破舊,估計他日子過得不好,便取出一錠五十兩的黃金扔給他,“這是韓軍師賞你的。”
中年男子接過金子感激不盡,連連點頭,“多謝尚將軍,多謝!”
尚懷珠一笑,又取出一張清單遞給他,“這是我需要的一些物品,替我準備一下,這兩天我就要用。”
中年男子接過紙條愣了一下,尚懷珠冷冷道:“不關自己的事情就不要多問,否則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卑職明白,這就去給將軍準備,請將軍進屋休息。”
尚懷珠冷冷哼了一聲,帶著兩名隨從走進了房間。
這兩天,張鉉府中亂成一團,就在昨天,夫人身體不適,請名醫來診治,竟然診出了喜脈,夫人懷孕了,著實讓府中上下歡欣無限,盧清也欣喜異常,她連忙寫信把這件事告訴遠在下邳郡的丈夫,讓他也分享成為人父的喜悅。
不過讓盧清有點為難的是,張出塵要告辭離去了,張出塵在她這里住了快兩個月,兩人已成為莫逆好友,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住得再久,也終歸是客人。
房間里,張出塵給盧清倒了一杯茶,笑道:“我你在一起這段時間,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時光.......”
不等張出塵說完,盧清便埋怨道:“既然過得開心,那為什么不繼續住下去,難道我哪里怠慢了你,讓你感到不自在?”
“不是的,清姊待我如同姐妹,只是義父去世,我無論如何得去他墳前拜一拜,以感激他對我曾經的養育之恩!”
“你也告訴過我,他只是為了培養——”
盧清沒有說下去,張出塵告訴過她,竇慶收養了不少孤兒孤女,最后都培養成了玄武火鳳,由于她是火鳳的佼佼者,才深得竇慶器重。
張出塵沉默片刻,低下頭道:“但無論如何,他把我養大,否則哪有今天的我,不知早淪落到風塵中去了,于情于理我都要去拜祭他。”
“好吧!我不阻擋你去長安,但你拜祭后還是要回來,我一個人怎么面對生孩子之事。”
張出塵笑了起來,“還第一次聽說有人害怕生孩子,好吧!我再出去逛幾個月,等你快要生的時候,一定會趕回來。”
說到這,張出塵又看了一眼院子里站著的一名女侍衛,笑道:“反正府中有十二名女侍衛保護你的安全,我也不擔心,我去幾個月就回來。”
盧清抿嘴一笑,“等你回來后,我再給你留意一下,給你找個好夫婿,這樣就把你拴住了。”
張出塵臉色微微一變,半晌,勉強笑道:“這個就不用了,我習慣四海為家,這輩子不想嫁人了,清姊就不用操心了。”
盧清說完就有點后悔了,她知道自己不該說這話,張出塵一直呆在自己府中,無親無故,這里面的原因她還想不到嗎?
盧清心中不由暗暗嘆息一聲,這件事說容易也容易,但說麻煩也很麻煩,畢竟是兩個人的事情啊!
“好吧!剛才那句話我收回,武娘什么時候走?”
“下午我就走,打算坐船回洛陽,說不定在徐州我還會遇到你的夫君,要不要我順便給你帶封信?”
張出塵又笑道:“我只是開個玩笑,哪有那么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