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之人正是長史韋錚,韋錚是京兆人,和韋云起是同族,由于大將軍陳棱率軍南下對付江吅南亂匪沈法興,江吅都城實際上就是韋錚主事,連虎牙郎將公孫上哲也得聽從韋錚的指揮。
韋錚原是兵部侍郎,認識張鉉,他笑呵呵上前見禮,“我們盼星星盼月亮,終于把張將軍盼來了,從此可以睡一個安穩覺,不用擔心亂匪破城,真心歡迎張將軍到來!”
“韋長史太客氣了,剿滅亂匪是為將者應盡職責,希望我們能通力合作,早日平息江吅淮匪患。”
“這也是我們的期待。”
韋錚呵呵一笑,給張鉉介紹其他官員,“這位是江吅都郡太守王使君,也是北海郡人。”
王均浩年約四十余歲,長得頗為富態,他連忙上前向張鉉見禮,張鉉聽他也是北海郡人,頓時有了幾分親切感,回禮笑道:“王使君是北海郡哪里人?”
“下官是臨淄縣人,老父現在還在家鄉,多虧上次將軍保住縣城,下官心中感激不盡。”
張鉉官任江吅淮招討使兼御史中丞,江吅淮六郡都要被他節制,這個王均浩也不例外,所以他很會說話,一句‘感激不盡’就無形中拉近了他和張鉉的距離。
張鉉呵呵一笑,“王使君不必客氣,說起來我還要麻煩王使君,我一些將領的家眷也隨軍前來,恐怕還要王使君安排一下住處。”
王均浩有些為難,如果人少的話沒有問題,如果人太多就有麻煩了,他看了一眼韋錚,韋錚立刻問道:“請問將軍,需要安排多少戶人家?”
“需要九十三戶——”
張鉉看出了他們的難處,又道:“不一定是官宅,民宅也可以,我們出錢租下來。”
王均浩頓時松了口氣,九十三座官宅他當然拿不出,但九十三戶民宅倒沒有問題,何況對方還愿意出租金,就算江吅都不夠,江吅都南面的江吅陽也可以。
想到這,他拍拍胸脯道:“下官這就和周縣令商量安置房源,兩天之內辦妥。”
“那就多謝王使君了。”
這時,又走上一名穿著軍服的將領,不用韋錚介紹,他主動行一禮道:“卑職公孫上哲,參見張將軍。”
張鉉聽說他就是兵敗鹽城的公孫上哲,不由仔細打量他一眼。
張鉉的招討使軍衙已經事先設立,位于江吅都城北,緊靠北城門,這里原來是江吅淮轉運使的官衙,從去年開始江吅淮轉運使官衙改設到長江吅對岸的延陵縣,這座官衙便空了出來。
原本江吅都郡衙想搬過來,但正好張鉉被任命為江吅淮招討使,這座官衙便改為招討使軍衙,江吅都郡衙只好繼續使用原來的舊衙。
招討使軍衙占地約三十畝,包括旁邊一座占地約十畝的小軍營和兩座占地五畝的倉庫,這一點讓張鉉很滿意,他的親兵就可以駐扎在冇旁邊的小軍營內。
軍衙也和其他官衙一樣,分為前衙后宅,前面官衙約十畝左右,后面官宅是主官的住處,只是略小一點,只有五畝左右。
本來王君浩已經給張鉉安排了一座八畝的官宅,就在軍衙斜對面,但張鉉決定把官宅當做文官們的宿舍,他和家眷還是住在軍衙的后宅內,他們家里人口不多,雖然宅子小一點,但也夠住了。
一連三天,青龍軍上下都在安頓生活的忙碌中度過,士兵們要駐扎下來,家眷要搬進新家,九十三戶人家一半住在江吅都縣,另一半住在距離江吅都只有數里的江吅陽縣。
軍衙開始運轉,房玄齡被任命為長史,幾名參軍還在前來江吅都的途中,另外還有十幾名文書從事,都是從江吅都官學內招募的年輕人,可以說這是大隋最年輕的官衙,年紀最大者不到三十歲。
雖然幾名參軍還沒有到來,但十幾名從事已經開始忙碌地整理軍隊檔案,另外張鉉最關心的江吅淮六郡地圖以及地形詳圖也從各郡送來,張鉉下一步就是要打通通濟渠,徹底解決杜伏威對通濟渠的騷擾。
軍衙大堂左側的議軍堂內鋪滿了地圖,從各郡送來的江吅淮地圖足有幾大箱數百幅之多,各郡官府也不知道張鉉需要什么地圖,都一股腦地將地圖全部送來。
幾名從事正在忙碌地整理地圖,張鉉則盤腿坐在榻上,細看一幅已經發黃的地圖,是當年數十萬隋軍南征陳朝的行軍作戰地圖。
這種作戰地圖一般一式兩份,軍隊留一份,上繳兵部一份,張鉉沒有想到江吅都居然也有一份,上面還有平南長史高熲的印章,這應該是留軍方那一份。
雖然時隔三十余年,但這份地圖依然保存著大量有用的行軍作戰信息,何處可以駐營,何處有橋渡過,何處容易被設伏,何處有高地可以設崗哨等等,在地圖上一目了然。
這二十幾幅南征地圖讓張鉉愛不釋手,對他的作用太大了。
這時,一名士兵在堂下稟報道:“啟稟將軍,公孫將軍求見!”
是公孫上哲來了,前幾天的初次見面中,張鉉只和他寒暄了幾句,還有很多事情想問問他,張鉉便吩咐道:“速請他進來!”
不多時,公孫上哲被帶進了側堂,他見滿堂地圖,不由呆了一下,張鉉走上前笑道:“沒有時間去各地巡視,就只能通過地圖來了解。”
公孫上哲年約四十歲,長得虎背熊腰,十分威猛,目前他官拜虎牙郎將,虎牙郎將是虎賁郎將的副職,也算是中高級將領,而且公孫上哲擔任虎牙郎將已經有五年,資歷比張鉉深得多,而且他是陳棱的左膀右臂,一向為人高傲。
不過半個月前他在鹽城被杜伏威殺得全軍覆滅,他很害怕朝廷處罰,便失去了往日的傲慢,尤其他需要張鉉替自己向朝廷美言,所以他的姿態放得很低,恭恭敬敬向張鉉行一禮,“卑職參見招討使將軍!
“不必客氣,請進來坐!”
張鉉將公孫上哲讓進大堂,請他坐下,又命親兵上茶,公孫上哲打量一下滿屋地圖道:“江吅淮一帶河流太多,河流時常泛濫改道,這些地圖如果時間太久,將軍也不要太相信了。”
張鉉點點頭笑道:“多謝公孫將軍提醒,看來我還得再派人去具體探查確認一下,防止被地圖所誤。”
這時,親兵給他們上了茶,張鉉端起茶碗喝了口茶,緩緩問道:“將軍能不能給我仔細說一說鹽城之敗,我想了解一下杜伏威的用兵。”
公孫上哲嘆了口氣,“鹽城之敗是我的奇恥大辱,但又讓我至今心有余悸,其實不是杜伏威,而是苗海潮,此人實在是奸猾無比,步步設伏,最終令我上了當。”
“我愿聞其詳!”
“苗海潮搶掠了官糧后,大將軍立刻令我找回官糧,并疏通通濟渠交通,當時我率五千軍北上,行至高郵縣時,意外發現一艘民船正是失蹤的運糧船,我便追問民船來源,那名船夫說他鹽城縣的親戚花三十貫錢在鹽城榆橋一帶買到,我便懷疑糧草就藏在鹽城,立刻率五千軍殺向鹽城。”
“公孫將軍應該在鹽城找到了船隊!”張鉉笑道。
“將軍說得沒錯,我連續發現線索,最終在鹽城一片灘涂蘆葦蕩中內找到冇了失蹤了糧船,十萬石糧食都在糧船上,但很快發現,糧包內根本不是糧食,而是沙子,就在我意識到上當之時,蘆葦蕩起了大火,將我的士兵全部包圍了.......”
淚水從公孫上哲眼中流出,他狠狠用拳頭一錘桌子,哽咽著聲音道:“當我拼死逃出火海返回鹽城縣時,發現那些給我指路的酒肆、茶棚都被火燒毀,后來才知道那些店已經荒廢多年,就在我來之前才修葺一新,我甚至連苗海潮是什么樣都沒有見到,五千弟兄就全軍覆滅!”
張鉉默默無語,他能理解公孫上哲的痛苦,也暗暗感到心驚,如果連杜伏威的手下也是這樣狡猾的敵人,那么杜伏威豈不是更加可怕?
“不知杜伏威的老巢在哪里?”張鉉暫時不問苗海潮,他更關心杜伏威。
“杜伏威的巢穴很多,至少有二三十處地方,他具體老巢在哪里?沒有人知道,我知道化明縣是一處,苗海潮就駐兵那里。”
張鉉忽然想起一事,低聲問道:“將軍能否對我直言,江吅淮六郡還效忠朝廷嗎?”
公孫上哲苦笑一聲說:“張將軍也是從青州過來,當初青州一帶是什么情形,江吅淮就是什么樣子,完全一樣。”
張鉉緩緩點頭,果然被自己猜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