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就是這么陰差陽錯,原本只有五千守軍的黎陽倉加強了防御,兵力臨時增加至一萬人,使得籌劃已久的李建成不得不暫時放棄攻打黎陽倉的計劃。
但就在李建成準備率軍前往河內郡時,傳來了江都下令圍剿瓦崗軍的消息,李建成立刻意識到瓦崗寨的危機,立刻率軍趕回瓦崗,伏擊楊慶的軍隊得手。
山谷一片混亂,隋軍疾速后撤,戰馬在人群中難以奔跑,楊慶的數百名親兵索性把他拉下馬,架著他拼命往回奔逃。
發生在中原的戰役充滿太多的戲劇姓,如果不是因為黎陽倉增兵,李建成的軍隊就無法及時趕回瓦崗。
而如果翟讓再晚一天撤退,他就能得到楊慶進攻瓦崗寨大敗而歸的消息,或許他就會堅守高大堅固的宋城縣,不再倉促撤退,中原戰局就會被扭轉。
但這一切都是假設,瓦崗軍沒有高大堅固的城池作為依憑,只得一路北撤至陳留縣。
這時,裴仁基也率八千軍從濟陰郡殺到了陳留縣,與張須陀的大軍匯合,隋軍和瓦崗軍在陳留縣進行對峙,雙方皆不肯輕易發動攻勢,陳留縣的戰局暫時穩定下來。
就在中原戰役打得如火如荼之時,瑯琊郡的戰役也進行到了對峙階段,張鉉在魯郡伏擊王薄軍得手,使王薄的兩萬精兵損失過半,他并沒有在魯郡久呆,立刻押解著戰俘疾速趕回瑯琊郡東安縣。
隋軍抓獲五千余戰俘幾乎有一大半都是從前的隋軍,他們被解散回鄉后被各支亂匪爭搶,最后的結果應驗了很多官員的擔心,將軍隊解散回鄉,最后只會成全各地的亂匪。
王薄在齊郡曾收刮了大量財富,雖然被張須陀擊敗。趕出齊郡,但王薄的財富卻沒有丟掉,正是靠這些財富,王薄用高價招募大量被解散的隋軍。也得到了大量隋軍裝備,使王薄在短短一年間便擁有了一支兩萬人的精銳之軍。
東安縣城西的一片空地上堆滿了隋軍這次繳獲的大量兵器盔甲,而五千戰俘都被押到城北的戰俘營中,由數百名士兵看守。
幾十名工匠正在檢查這些繳獲的武器兵甲,看看還有多少能重復使用。
事實上。戰爭使兵器盔甲的損耗非常驚人,一根長矛、一把戰刀經歷了幾場戰役后,基本上就不能再用,必須重新更換,這也是戰爭消耗國力的重要原因之一。
張鉉隨手拾起一副兵甲,這是隋軍的標準甲,用布帛制成,他又拾起另一副兵甲,這卻是一副皮甲,用兩層熟皮革制成。
“這副皮甲不錯。還有不少,看來王薄確實是下了血本。”
一般而言,普通士兵的盔甲不可能用鐵來制成,大隋沒有那么多生鐵,只有校尉以上的將領才能穿鱗片鐵甲。
校尉以下的低級軍官穿明光鎧甲,也就是用鐵護住前胸后心的鐵套甲,這就已經很不錯了,而普通士兵只能穿布甲或者布皮混合甲。
只有護衛天子楊廣的十萬驍果軍才體現出了大隋雄厚的財力,每個士兵配備有河西戰馬,配備精鋼騎槍和橫刀。身穿血色明光鎧甲,頭戴赤金豹頭盔。
除此之外,只有兵部直屬的軍隊能配備皮甲,至于各地通守招募的隋軍。只能配備布甲或者布皮混合甲。
所以王薄號稱得到了隋軍的標準準備,其實也是最低的一檔,大多以布甲為主,不過這些布甲經過油浸等特殊工藝處理后,也有了類似皮甲一樣的防御能力,可以抵御五十步外的弓箭射擊。但弩箭擋不住,如果加上盾牌防御,基本上也可以抵御住弩箭的強勁力量。
旁邊偏將曹嗣寧對張鉉笑道:“這些兵甲絕大部分都完好無損,卑職大概估算一下,這些兵甲能裝備四千軍隊。”
張鉉回頭看了一眼遠處的戰俘營,笑道:“看看那些戰俘去!”
目前張鉉只有一萬三千人,要面對超過自己三四倍兵力的賊軍,兵力還是略顯不足,所以增加兵力就成了當務之急。
盡管韋云起已經開始在北海郡招募新兵,但遠水不解近渴,那些士兵訓練出來至少要一年半載,所以張鉉開始打這些戰俘的主意,把這些戰俘重新吸納為隋軍。
而且他們都是青州人,或者瑯琊郡,或者魯郡,或者齊郡和北海郡,算起來也是子弟兵,只要經過短暫訓練,應該可以重新編為隋軍。
在戰俘營門口,張鉉正好遇到了裴行儼,裴行儼連忙上前施禮,“參見將軍!”
“元慶來這里做什么?”張鉉笑問道。
裴行儼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道:“卑職想在戰俘中挑選百名強壯的士兵補充兵力。”
“這些戰俘大部分都會成為隋軍,等訓練好了再挑選吧!這個要求我可以答應你。”
“多謝將軍!”
兩人走進戰俘大營,這里原來是隋軍軍營,將空置的民房拆除后重新搭建,四周是一圈平房,中間則是一個大校場,還可以看見民房留下的零星大樹。
此時正是清晨,五千戰俘吃完早飯,正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曬太陽聊天,他們驚懼之心已去,平靜地接受了現實,按照隋軍慣例,他們在關押十幾天后,就會被釋放回原籍,包括張金稱的數萬戰俘也是這樣處理,他們并沒有犯下什么傷天害理之事,應該也能返回家園。
這時,軍營戰鼓轟隆隆敲響了,戰俘們嚇得紛紛起身,向校場南面奔去,他們迅速列隊,只見大門口進來幾名將領,為首之人很多人都認出來,正是隋軍主將張鉉。
這些戰俘絕大部分都是隋軍士兵出身,訓練良好,不到片刻便排好了隊伍,張鉉見他們列隊頗為整齊,不由暗暗點頭,把他們放回去確實有點可惜了。
張鉉走上一丈高的木臺,望著下面的五千戰俘,臺下一片寂靜。
“你們都是大隋將士,為什么要委身為賊?”
張鉉的語氣十分嚴厲,毫不掩飾他的憤怒,質問所有的戰俘,“你們父母妻兒都希望你們在戰場上殺敵立功,封官受勛,讓家人得到榮耀,可你們是怎么做的?難道你們想讓自己孩子有一個當賊的爹,讓父母有一個當賊的兒子,在鄉鄰面前抬不起頭嗎?”
大部分士兵都羞愧地低下頭,一些年少的士兵還忍不住哭了起來,一名前排老兵忍不住舉起手道:“張將軍,是朝廷不要我們了,并非我們愿意當賊!”
“混帳話!”
張鉉怒道:“朝廷是讓你們去當賊嗎?解散你們,是讓你們回家務農,照顧妻兒父母,你們怎么做的?”
老兵見張鉉發怒,也嚇得不敢吭聲,校場一片寂靜。
張鉉又克制住怒火緩緩道:“我也是從高句麗戰場殺回來的人,我們在平壤城下擊敗高句麗大軍,逼迫他們投降,可以說下了赫赫戰功,但回京我和你們一樣也遭受了不公平的待遇,我完全能理解你們的苦衷,你們雙手空空,無法回家向父母妻兒交代。”
張鉉這番話觸動了很多人的心酸,校場上響起一片低微的嘆息聲,想想也是,自己從軍這么多年,最后淪為戰俘,一無所有,他們一點點積蓄都丟在顓臾縣,白白便宜了王薄。
“我來告訴你們,我的軍士得到了什么,和你們一樣的老兵。”
張鉉拉過一名老兵,對眾人道:“他叫李洪濤,北海郡人,曾參加了劉霸道的阿舅軍,大業十年初被俘,成為了我的手下,他作戰勇猛,一點點積累戰功,現在已升為隊正,在北海郡臨淄縣已經得到一百二十畝良田的獎勵,由他的父母妻兒耕種,免除二十年賦稅。
另外他至少還攢到了百貫積蓄,都是開皇老銅錢,準備將來給他兒子娶媳婦,如果他不幸陣亡,他的家人會再得到百畝上田為撫恤,由他兒子繼承,終身免稅。”
這番話儼如炸開鍋,下面響起一片議論聲,陳旭高聲吼道:“安靜!”
校場上又漸漸安靜下來,這時所有人的眼睛都注視著張鉉,眼睛里明顯變得明亮了。
張鉉又繼續道:“按照規矩,你們會被遣返回家,但我給你們一個立功贖罪的機會,如果愿意成為我張鉉的士兵,那你們會和這位李洪濤一樣,享受到軍人的榮譽和財富,你們家人會得到土地,立下軍功會得到賞賜和提升,我張鉉只有一個規矩,那就是賞罰分明。
當然,如果不愿從軍,那一樣按規矩給五斗米遣返回家,只希望你們不要再委身為賊,再被我抓住,我絕不輕饒,就說這么多,你們自己選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