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百姓見妖族登城,痛哭流涕,以為無幸。葉行遠的幾個親兵護衛咬牙道:“大人,妖族勢大,不可力敵,便請大人保重有用之身,暫且下城,咱們上去拼了!”
葉行遠卻不語,只攔著不讓他們上前,眼見妖族兵已有三四千人爬上城頭,突然放聲大喝,城頭紅旗招展,驀的金鼓齊鳴。
原來左右各藏有一隊精兵,從隱蔽的埋伏處殺出來,頓時填住缺口,不令妖族兵再行攻上,城頭的三四千人都陷入了包圍圈。
這時城外燕峰被圍,城頭妖族軍被圍,幾處城門也是惡斗不止,慘烈之極,殺聲大作。
熊威立馬于一座小山之上,親自觀戰,身旁幾百多面大皮鼓打得咚咚聲響,震耳欲聾,全然不能聽見說話聲。但見領軍的妖族一個個死的死傷的傷,從前面抬了下來,血染征袍。
四王子熊威乃是熊可汗的幼子,平日最受寵愛,自身本領也是不凡,可說身經百戰,見慣了戰陣,但此刻見了這一番廝殺,也不由暗自心驚。
他忖道:“幾位哥哥往常都說人族懦弱無用,所以讓我來滅南方,說是易如反掌。但就算不看葉行遠,其余諸人其實絲毫不弱于我們妖族精兵呢!”
熊威隱隱覺得自己領下這個任務是被兄長們坑了,但此時就算后悔也早已來不及了。只能先行想辦法攻下江陽城再說,哪怕付出再多本部軍兵的損失,也只能在所不惜。
這時候夜色已深,星月當空,微風輕拂,并無一絲云彩。可說是安靜祥和,但誰知道這靜謐的月色之下,竟然是幾十萬人舍生忘死的惡戰。
這一場大戰自當天清晨開始,一直殺到三更天。妖族死傷慘重,江陽城守軍也不好過,但到現在兀自勝敗不決。江陽守軍占了地利,妖族卻仗著人多。
葉行遠嘆息道:“這些妖族韌性要比蠻族強得多了,這江陽一站,雖然神通遠不如西鳳關苦渡城,但慘烈的程度卻猶有過之。”
或許正因為現在更接近于凡人的時代,大部分人沒有神通護佑,因此死傷也就特別嚴重。
在以往可能只是皮外傷,如今便是開膛破肚,這種血腥場面,即使是最慘烈的苦渡城中都難得一見。
李夫人蹙眉道:“這般糾纏下去,只怕我軍不利。妖族源源不斷有軍力補充,只要四王子熊威不犯渾,消耗戰終究是他們有利。”
葉行遠沉默良久,手中的宇宙鋒寶劍更是振動不已,他最后才咬牙道:“實在不行,我也率兵出城,沖殺一陣。”
在這個世界,他也可以當一個寂寞如雪的無敵高手,但葉行遠從來也沒有把自己當成沖鋒陷陣的猛將,只是如今似乎已經沒有別的選擇。
他一指前方,四王子熊威的旗幟鮮明。
熊威策馬站在小山上,眼看城門又開,前軍紛紛吶喊,有一支人族軍隊急馳而來,直沖向他所在之地。
他的護駕親兵立刻紛紛放箭阻擋。熊威居高臨下,放眼遠望,就看見一名白衣書生,左手刀,右手劍,騎了一匹駿馬在戰陣中左沖右突,勢不可擋,羽箭就像是雨點一樣向他射去,卻都被他輕輕揮動刀劍一一撥開。
熊威舉起右手,喧囂的鼓聲立止,回頭詢問左右道:“這人是什么人?南方人族之中,還有這等威武之士?”
有人認得,忙回稟道:“啟稟四王子,這人就是葉行遠。他一直在城中坐鎮,極少有人看到他出手,沒想到竟然有這般本事。”
熊威瞠目結舌道:“葉行遠不是奇技淫巧的書生么?書生哪里還有這等戰斗力,這刀劍之利,只怕就算是七品妖族也難以抵抗?要是書生都能如此,我等妖族哪里還有容身之地?”
他不知道自己不經意間已經說出了一個真相,在軒轅世界之中,由于圣人截取天機,讀書人戰斗力爆棚,導致妖蠻足足被壓制了三千年。
卻說四王子熊威左右統率親兵的妖族戰士聽到王子夸獎敵人神勇,都是心中忿忿。三名七品妖族齊聲呼喝,騎馬沖了上去。
葉行遠見這三妖身高馬大,兩個帶著萬夫長的金色頭盔,一個帶著千夫長的紅色頭盔,知道是厲害的妖族,不過他現在藝高人膽大,也不在乎。
當即拍馬迎上,口中呼喝道:“黃巾力士助我!”
戰陣之中,幾乎已經被葉行遠訓練提升成為天兵的黃巾力士作用極大,這三丈力士從天而降,還有哪個妖族敢與他比高低?
黃巾力士憑空現身,怒吼省中,隨手奪去那名千夫長手中長矛,將另外幾人刀桿震斷,跟著一矛透胸而入。兩名萬夫長甚為悍勇,毫不畏懼,雙槍齊至,壓住黃巾力士矛頭,更左手持刀暗中刺向葉行遠小腹。
黃巾力士拋下長矛,以身護住葉行遠,身上中了兩刀,卻只留下數道白痕。咬牙切齒怒喝,聲若霹靂,伸手就抓住那兩人的長槍,振臂回奪。
那兩名萬夫長雖然是七品妖怪,妖族軍中有名的武士,但怎禁得黃巾力士的神力?登時手臂酸麻,兩柄鐵槍脫手。
黃巾力士也不倒轉槍頭,就勢向前,當當兩聲巨響,兩柄鐵槍的槍柄撞在那兩個妖族的胸口。他們都披了護胸甲,槍桿都刺不進身體,但被巨力一震,臟腑哪里承受得住?頓時狂噴鮮血,倒撞下馬。
其中一個當場身死,另一個妖族更強壯些,悍不畏死,雖然見兩個同伴已死,仍然放聲嚎叫,趁著黃巾力士離得甚遠,赤手空拳沖向葉行遠。
葉行遠嘆道:“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想來這妖族手中也染滿了人族的鮮血,葉行遠殺來毫無壓力,裴將軍寶刀擲出,八方刀輪神通輕輕一轉,立刻割了那妖族的腦袋。
眾親兵見葉行遠在剎那之間連斃三名妖族強者,不能不為之膽寒,雖然護在四王子駕前,亦不敢上前與葉行遠爭鋒,只是不住的放箭阻撓他前行。
葉行遠縱馬欲待搶上小山坡,但數百妖族密密層層的排在大汗身前,寧死不退,連沖數次,都是不能近身。
突然間胯下坐騎悲厲嘶鳴,前腿軟軟跪倒,原來是胸口中了兩箭。眾妖族看出便宜大聲歡呼,擁了上來想要生擒葉行遠。
人叢中只見葉行遠縱躍而起,隨手一劍刺死了一名妖族,跳上了他的坐騎,刀砍劍刺,又有黃巾力士護身,剎那間就殺死了十多名妖族,突出重圍。
四王子熊威見他七進七出,當者披靡,在百萬軍中來回沖殺,妖族官兵雖多,竟是奈何他不得,不由蹙眉轉身問身邊的妙賢君:“國師,這葉行遠過于悍勇,不知國師可否運用神通,將他壓制?”
西域胡僧的神通千變萬化,甚為詭異,雖然正面戰場上作用不大,但是暗中偷襲,卻有奇效。四王子熊威看不起他,但也不得不用。
卻見妙賢君面色蒼白,并無血色,聽他開口,立刻回絕道:“四王子此言差矣,老僧此來,只是奉陛下之命,來看看這個葉行遠的本事罷了。
戰場上好勇斗狠之事,不適合老僧這種老年人。這該由四王子負責才是,還是請全力以赴,以軍中武士將其擒下吧!”
聽妙賢君居然回絕,熊威氣得七竅生煙。只能呼喝傳令道:“有誰殺得葉行遠,立賞黃金十萬兩,封萬戶侯!”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一眾妖族雙目血紅,蜂擁而前。
亂軍之中,熊威卻沒有發現,妙賢君渾身顫抖,臉上甚至有驚慌之色。他不是沒有對葉行遠用神通,實際上在四王子開口之前,妙賢君就已經想要以神通來捆縛葉行遠,將他拿下,也顯顯他們西方教的本領。
誰知道第一次神通出手,葉行遠的行動似有滯澀,但口中不知呼喝了什么,旋即就擺脫了控制。妙賢君以為是偶然失手,便再用了更厲害的束縛神通。
誰知道這一次剛出手,心中警兆突生,正要后退,只覺得渾身冰涼,竟像是被一條無形的大蛇纏住,連手指頭都動彈不得。
這正是剛才他用的神通“大蛇縛”,只是怎么會沒有作用于葉行遠,而是作用與自身?
妙賢君想不明白,他正極力掙扎的時候,四王子熊威又來請他出手。身為國師,妙賢君當然不能承認自己吃了一個啞巴虧,嘴上還是硬得很。
等熊威惱怒放棄,另外讓人圍攻葉行遠,妙賢君才松了口氣,想辦法掙脫了大蛇縛,心中卻驚疑不定。難道說葉行遠也是他們西方教中的高人,不然的話,怎么會這嫡傳的大蛇縛神通?
他一介西域胡人,當然不知道葉行遠破字決,反字決神通的神妙與來歷,只能兀自疑神疑鬼,猜度不休。
葉行遠見人越來越多,又沖不到四王子熊威跟前,便揮劍清場,除掉身旁幾名妖族,口中輕叱一聲,運轉霹靂弦驚神通,一道白光疾向四王子熊威射去。
這一箭無聲無息,又猶如奔雷閃電,直撲四王子熊威。護駕的親兵大驚,兩名妖族閃身擋在大汗面前,噗的一聲神通所化的箭矢穿過第一名妖族,但去勢全然未衰,又射入第二名妖族的延后前胸,一箭雙雕!
熊威見了這等神通,這才駭然,不由得臉上變色。眾親兵鼓噪擁著他,退下了小山坡上顯眼處。
就在這一會兒,妖族中軍發喊,又一支人族軍隊沖了過來,當先一人白衣白裙,如凌波仙子,纖足擺弄,射出短箭,例無虛發。
原來李夫人見葉行遠陷陣,放心不下,又領軍沖進接應。妖族兵見四王子熊威退后,陣勢稍亂。
李夫人看得明白,心中一動,彎弓射箭,一箭射斷不遠處徐徐后退的熊威旗幟,下令道:“大家一起喊,說妖族四王子熊威被幫主射死了!”
眾軍歡呼叫喊:“四王子熊威死了!熊威被幫主射死了!”
眾妖族大軍聽到喊聲,都忍不住回頭望,就見四王子熊威的大纛已倒,不見蹤影,而葉行遠持刀抱劍,傲然挺立于山丘之上。
一片混亂之中,那些妖族哪里還能分真假,只道四王子熊威真的隕命,頓時軍心大亂,再無斗志,像退潮一般向后散去。
葉行遠與李夫人下令追殺,大開城門。數萬精兵沖了出來。燕峰率領的千余人已損折了半數,但仍舊悍勇乘勢追敵。
但熊妖一族軍令森嚴,久經戰陣,雖然敗陣,但不潰亂。有陣勢不亂的強大妖族殿后,緩緩向北退卻,葉行遠追擊雖猛倒也不能迫近,只是攻入江陽城的三四千千妖族精銳之師卻無一活命。
等到天亮,攻打江陽城的妖族兵已然退盡,從斥候那邊的消息,四王子熊威退后三十里扎營。這一場人妖大戰整整了一天一夜,四野里黃沙浸滿了鮮血,死尸堆積如山。
這一仗妖族兵損折了三萬有余,江陽城中守軍也死傷五六千人,自妖族興兵南侵以來,以此仗最為慘烈。
江陽守軍雖然殺退了敵兵,但江陽城中到處都聞哀聲,母哭其子,妻哭其夫。葉行遠一派黯然,雖然獲得了大勝,卻也沒有多少歡喜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