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嚴巴大師不再支持蜀王,但他也不可能背叛自己創造的千銅閣,只有應劫之人破掉千銅閣的五色迷亂之世,才能幫他找到解脫。
他將此事對葉行遠和盤托出,并無隱瞞,“五色迷亂之世,各有千秋,變化無窮,一般人根本無法抗衡。葉施主你驚才絕艷,也未必就能經得住紅塵俗世百般考驗。
不過你若想要扳倒蜀王,這大概便是唯一的機會。你幾個朋友的計劃甚為不錯,調虎離山,三日之后,正是最好的時機。”
和尚神神叨叨,連葉行遠與吳神眼等人不成形的計劃都了如指掌,葉行遠心中駭然,但也知道這個密宗和尚曾經是一品上師,甚至有飛仙之能,又轉世重修,覺醒宿慧,不可以等閑人視之。
“那要請大師指教,這破掉五色迷亂之陣的關鍵之處到底在哪里?”既然只有一條路,葉行遠也就不再多想,干脆向喀嚴巴大師多請教一些細節問題。
“不可說,不可說!”奈何這時候喀嚴巴大師卻打起了禪機,之后葉行遠再怎么問,他也一字不漏。葉行遠無奈,只能向他告辭,在他指引之下上了七層,與蜀王古師爺會合。
蜀王姬繼深還挺高興,他當然不知道葉行遠有緣人的出現,其實是扳倒他的起始,仍然還做著黃粱美夢。他將各種機密資料展示給葉行遠看,也是向他炫耀實力。
葉行遠看得暗自心驚,朝中已有不少中堅官員倒向蜀王,若是蜀王發難,諸省響應,怎么說也是一場大災。
而蜀王手上有他們的效忠血書,一旦起事,那些官員還真不敢不動,否則只要蜀王公布血書,他們就是兩面不討好,那可真是人人喊打。
蜀王數十年積累果然不是白費,這些效忠的官員,有些是被他收買,有些是威逼,更多的是他暗中提拔安插于微末之時。
葉行遠原本只是為了針對蜀王世子,現在卻知道了一場彌天大禍就在眼前,如今朝廷四面受敵,岌岌可危,實在是經不起這樣的動蕩。百姓只怕要吃更多的苦頭,就是為了鄰近諸省的百姓,葉行遠也覺得肩頭的擔子重了許多。
第一次進千銅閣,更類似于一種儀式,葉行遠瞻仰過這些血書之后,對蜀王的實力也有了大致的評估。他跟隨蜀王退出千銅閣,心中一直在盤算著喀嚴巴大師之言,離了王府,立刻回去召集吳神眼等人,商量該如何應對。
吳神眼聽說每一層那恐怖的眼珠,禁不住倒吸涼氣,驚呼道:“此乃眼中世界的秘法,聽聞原是魔道的秘傳,這是將人攝入怪物眼中世界的邪術,怎么密宗之人,居然掌握這種可怕的建筑之法?”
他頓了一頓,又道:“眼珠越大,這世界便越大,也就越發恐怖。據葉大人你的描述,我那四弟只怕是連一層都通不過,他能見識到第七層的血書,只怕喀嚴巴大師也幫了忙。”
吳神眼心灰意冷,原本覺得老四只是功虧一簣,如今看來,他只怕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盜帥白先幽都無法通過一層,那依你之見,本官可以過幾層?”葉行遠知道喀嚴巴大師不會無的放矢,但他還是要向吳神眼詢問。
吳神眼略一遲疑,面上苦笑。葉行遠雖然有爵位官位功名,但是綜合實力都比不上五品的白先幽,白先幽通不過第一層,光憑實力,葉行遠當然也通不過第一層。
“......但是喀嚴巴大師似有深意,具體如何,我也不敢下定論。”吳神眼坦誠,他又道:“不過此事兇險,大人前程遠大,似乎不必以身涉險,再找機會也可。”
“不可!”葉行遠搖了搖頭,只覺得胸中激蕩,慨然道:“蜀王反意已明,若不能將他及時阻止。這臨近諸省百姓,都要遭兵禍之苦。我出仕為官,所為何來?自然是為了百姓安樂,這一趟險,我是該冒的。”
他不知道自己心中的情緒是油然而生,還是又有天命陷阱來作祟,不過讀圣人書,行正義事,不知不覺變成了他的習慣。
所謂“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這四句,葉行遠當日隨隨便便就拋出來震懾一群讀書人,如今再思之,親自去作為的時候,卻有了更深的感悟。
吳神眼三人一起贊嘆,對他的大無畏精神,更覺欽佩。
這三人暗中都打定了主意,這次葉行遠若是能夠安全回返,他們就愿投入麾下,跟隨葉行遠比在江湖上瞎混,有意義得多了。
他們原本有個簡單未成形的計劃,便是由吳神眼裴不了兩人進獻失落的傳國玉璽,這是祥瑞之兆,以蜀王的心思,不可能不親自來看。
而葉行遠趁這個機會便混入千銅閣,獲取血書——當然這前提是千銅閣的機關陣法已經被吳神眼破解。
如今千銅閣的以魔神之眼開五色迷亂之世,吳神眼絕無破解的可能,但葉行遠執意一試,又有喀嚴巴大師這個內應,或許真的便是機會。
于是三日之后,借著小王爺姬繼深的渠道,裴不了與吳神眼聲稱得到了傳國玉璽,要偷偷進獻給蜀王。蜀王大悅,焚香沐浴,率領一眾幕僚來看。
這傳國玉璽是假的,不過是葛名堂精心炮制之作,一時間還不會穿幫,葉行遠就趁著這個機會,悄悄的去了千銅閣。
當他走到千銅閣門前的時候,東門自動開啟,露出了墻上陰森恐怖的巨大眼球。
葉行遠并未遲疑,口中誦念經典教訓,“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昂首闊步而入。
天地一片輪轉,暮色與霞光交替出現,面前就如萬花筒一般旋轉起來。這與每一次踏入虛擬的推演世界情形都不相同。良久,景物才穩定下來,葉行遠振作精神,定睛細看。
似乎身處一個巨大的洞穴之中,只覺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他并不在意,只是一路向前,只覺道路越走越窄,也是越來越靜。
大約走了有數個時辰,才看見前方有一點光亮,似乎是出口。
葉行遠大喜,腳下加快,一路往前,只見那出口越來越大,終于到了光明與黑暗交界之處,他信步而出。只見洞外陽光明媚,樹木參天,只是一股腐敗的味兒卻是充于鼻端,卻不像是什么好地方。
葉行遠仔細觀察四周,卻見一縷藍色的薄霧緩緩升騰,籠罩四周。
“瘴氣!”葉行遠雖不在意,但也不愿被瘴氣所染,閉了呼吸。此處倒像是南方景致,類似于蜀中南蠻之地,但又有些不同。
回頭望去,進來的洞穴也已經無處可尋覓,也不知道是刻意斷了后路,還是千銅閣本身的變化所致。
他正思忖間,忽然聽背后傳來一個驚惶失措的聲音,“百戶大人,我們.....我們到了何處?”
葉行遠一怔回頭看時,就見姬靜芝跌跌撞撞奔了過來,面色蒼白,渾然不知所措。
原來今日姬靜芝晚上無聊,在花園中亂逛,正好瞧見葉行遠進入千銅閣。她一時好奇,便隨之而入,誰知道進入之后的景象與平常大不相同,莫名其妙的便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她剛才一陣奔跑,吸入了大量的瘴氣,此刻頭暈腦脹,剛剛奔到葉行遠面前,便軟軟倒地,人事不省。
“百戶大人?”她見自己躺在葉行遠的懷中,微微有些害羞,想要站起身來,卻是軟軟的動彈不得。
葉行遠無奈嘆了口氣,姬靜芝終于醒來,他也得想辦法向她解釋,“小郡主莫急,你重傷初愈,緩緩而行就好了。”
姬靜芝記得自己受那瘴氣所傷,舉目四顧,卻見景物早已大變,她心性聰穎,自然知道自己已經昏迷良久,再回想起踏入千銅閣的情境,愕然道:“大人,我們是陷入千銅閣的迷陣中了么?”
蜀王曾經千嚀叮萬囑咐,讓她無論如何遠離千銅閣,說過這地方兇險非常。但她從來沒有親眼見過,難免就有些小覷,此刻困入陣中,方才覺得害怕。
葉行遠安慰道:“郡主不必擔心,我們只要到喀嚴巴大師所在的第六層,到時候你就安全了。”
他也沒法向郡主解釋自己為何會硬闖千銅閣,好在姬靜芝也沒有追問,她乖巧點頭,似乎就將此事當成了一個意外。
葉行遠定了定神,穿過洞穴,只見一道金屬樓梯橫亙于面前,這正是他見過的第一層到第二層的階梯。葉行遠信步而上,進入了一個云霧繚繞的世界。
葉行遠舉目四顧,卻是一片茫然,伸出手去,只能模模糊糊看見自己的手指,若隱若現,仿佛隨時都要消失掉的樣子。
“此處的迷霧,似乎還能隔斷靈力。”姬靜芝神色畏縮,回頭向葉行遠說道,她依偎在葉行遠懷中,似乎有些不安。
郡主有皇家血脈,她的神通是能夠感應危險,逢兇化吉。然則在這個世界當中,四面八方透來惡意,姬靜芝實在不知道該往哪里閃躲,這種失去神通的感覺,令她畏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