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帥持太從來睡得很晚,自從進入中原以后,他更總是睡不沉,時常在夢中驚醒。在那些夢里,他經常看到的是當初在狼主察汗的帶領下,在草原上縱橫捭闔的蠻族騎兵。
他疲憊的從虎皮交椅上挺起身,只覺得一背的冷汗,被夜風一吹,涼浸浸的。大帳內空無一人,油燈晃動不停,在帳幕上留下紛亂的黑影。
持太知道自己已經進入了老年,每天早上起來的時候都會感覺到關節疼痛,鬢邊偶然也會叢生幾莖白發。過去的十年,蠻人的草原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他自己也不例外。
十年前真是蠻人的黃金時代啊!老年人就容易回憶過去,那時候持太跟隨在狼主身邊,南征北討,統一了大半個草原,掌握數十萬甲兵,每個你年輕人都坐著席卷中原,蠻人作主的美夢。
然而這個夢甚至沒有真正開始就破碎了,老狼主野心勃勃攻打西鳳關,卻遭遇了最可怕的人族強者。子衍加墨家葉公子的組合,讓強大的蠻族鐵騎無功而返。
持太當時并不在軍中,他負責鎮守后方敕川,隨著大軍北返,他才知道具體的情況。狼主的攻城秘法被葉公子破得干干凈凈,雖然最后勉強持平,并從葉公子手里贏來回回炮的設計,但這仍然不能改變狼主戰略變化的決定。
蠻人不再向南,而是向荒蕪光大的西面進軍。當狼主宣布這個消息的時候,持太幾乎驚得從馬背上摔下來。
蠻族始終認為,中原的肥沃土地是屬于他們的。人族是外來人,他們用欺騙和花言巧語得到了蠻族的土地,并把他們驅趕到關外。
每個蠻人都相信這一點,而他們最大的希望,就是出現一位雄才偉略的君主,幫他們奪回南方。
察汗便是他們心目中的理想人物,他們也都信任察汗,認為狼主一定能夠帶領蠻族崛起,一統中原。
然而察汗卻自己放棄了,他向蠻族子民宣講西方的廣闊,說蠻族將在那里創建新的帝國,在疆域和財富上甚至會超過中原人族。這是無比美好的前景,說服了許多年輕人,但卻無法說服持太。
他不能忍受理想的破滅,不能忍受狼主的退縮,他認為這是不負責任的背叛。
在那一陣子,持太幾乎向發瘋一樣求見狼主,希望能夠說服狼主收回成名,再繼續一起為了南方而努力直到察汗大軍向西開拔,持太的希望才徹底破滅。
他憤怒的嘶吼,率領自己的親信部曲離開了狼主,有些人安土重遷,不愿西進,便也留在了草原,又有許多人見西征辛苦,走了一段路便打退堂鼓。這些人陸陸續續集中起來,聚集在持太的麾下,甚至想要奉他為新狼主。
然而持太還是拒絕,他盡管痛恨察汗的背叛,但他仍然不愿意僭越狼主的地位。持太便以“蠻帥”為號,聚集蠻人,重新聚攏起一支大軍。
然而察汗的預言是對的,失去了狼主的草原變得黯淡無光,甚至連冬天都好像變得更加漫長了些。牧民們的收成越來越少,每天都有孩子在餓死。
由于察汗出發帶走了大量的青壯和婦女,蠻族孩子的出生率不斷下降,文明倒退,醫療水平也越來越差,更由于生活的艱辛,蠻人活得越來越短。
持太也才不到五十歲,但卻像是六十多歲的老頭一樣,感覺到自己的肌肉和骨骼失去了活力。這不該是蠻人的生活,他覺得自己再不拼一拼的話,或許留在草原的蠻人就要絕種了。
所以才有了這一次的進軍。或許是因為哀兵必勝,也或許是因為中原如今比草原更爛,蠻帥持太竟然獲得了比他主人更輝煌的成功。
他成功突破了察汗都望之興嘆的西鳳關,旋即又破三山關,接著是潼關。蠻人騎兵橫掃河北諸省,一直打到中原堅城苦渡城下。
這有運氣的因素,但持太更愿意相信這是蠻神在保佑他們。他的才略不如察汗,他的力量不如察汗,他的領袖魅力更是不如察汗,但他卻獲得了察汗夢寐以求的成功。
“如果...能夠打下苦渡城,一舉渡河的話......”持太摸索著羊皮地圖,猛得鉆起了中原部分,狠狠捏緊。
野心徹底的被激發起來,他持太也有機會成為中原的皇帝。如果達成這一步,他才是蠻人古往今來最偉大的狼主!
但是苦渡城的守將,又是子衍那個讓察汗鎩羽而歸的人。持太焦躁的在大帳中踱步,他也能夠戰勝連察汗都未曾戰勝的敵人么?
本來有數十萬蠻人在苦渡城周邊活動,苦渡城已經徹底被包圍,而在定河邊的六國聯軍,根本打算坐視不理。從探子穿回來的消息看,他們還在爭論定盟的儀式上各國使節應該穿什么服色。
“這群無能之輩,根本不可能來救援,就算來救援,也根本沒有機會走到苦渡城。”這些人在持太眼中簡直如螻蟻一般,也因此他更有了一統中原的信心。
前提是攻下苦渡城。有了苦渡城作為基地,進可攻退可守,至不濟也可以盡占北方,從諸國混亂的情勢來看,積累幾年橫掃南方也不是沒有機會。
“一定要盡快攻城!”持太總有種不祥的預感,他不愿意相信無稽的直覺。若是無法在戰略和技術上勝過子衍,那干脆就用實力碾壓,他已經做好了在苦渡城上送出成千上萬條性命的心理準備。
這一次蠻族軍隊,信念就與西鳳關下斷然不同。
西鳳關下的蠻軍在雄主的率領之下,他們只想著要征服和統治,士氣也極為高漲。但是一旦遭遇挫折,他們有許多退路可以選,大不了回到草原,察汗也會帶領他們重新崛起,占領無邊的土地。
但現在的情況卻截然相反,蠻人根本沒有退路,如果他們在這一場戰爭中失敗,回到草原完全沒有立錐之地,在冬季來臨之后,大部分人也根本活不下去。
這種背水一戰的悲壯給了蠻軍力量和士氣,所以他只有保持不斷的勝利與掠奪,才能優先滿族蠻人勇士的需求。
于是在察汗時代都未曾有過的屠城開始,持太舉著血淋淋的雙手,為蠻族爭取更多的利益。這讓人族的抵抗變得更加堅決,戰況也日趨慘烈,損失也變得更大。
然而持太并不在乎蠻軍的損失,他們原本就是拼命而來,一味簡單的勝利只會磨滅他們的意志,這種慘況容易喚起蠻人血脈中的兇性,戰爭就更趨白熱化。
“來人吶!”持太喚來了傳令兵,這時候已經是深夜,傳令兵雖然未曾睡覺,但也困倦得睜不開眼睛。他在蠻帥面前強打精神,聽憑吩咐。
“你立刻去軍械營,吩咐他們明天一早就開始準備,挪移到苦渡城權限,準備開始攻城。四面騎軍,開始緩緩向苦渡城移動,最后在城外五里形成合圍,連一只鳥都不準給我飛出去!”
“是!”傳令兵高聲答應,正要飛奔出門,騎馬去傳信。忽然只聽外面炮響,有人慌慌張張從外面跑進來,驚惶的向持太報告:“蠻帥!不好了!軍械營遇到了襲擊!”
什么?持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軍械營處在陣線的后方,而蠻族陣線之后,已經沒有任何人類有組織的軍隊連小規模的抵抗都沒有,河北的人族,已經被他大殺特殺了一番。
軍械庫本身就有比較強大的防御力量,防備又極為森嚴,什么人能偷襲?難道是西鳳關的守軍,從他們眼皮底下鉆了過去發動偷襲?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持太搖頭不敢置信,他出了大帳,遙望西面,只見火光沖天,果然是軍械營的方向。持太捏緊了拳頭,尖厲的爪子直接刺穿了掌心,鮮血溢出!
“蠻軍已破,放下武器不殺!”此時的軍械營中,令狐喜帶著上百騎士,在其中橫沖直撞,根本無人是他一合之敵,也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抵擋在他面前。
此事人馬合一的神通又有變化,除了將靈力灌注于周邊其它馬身之外,葉行遠還慷慨的將自己的靈力也注入到令狐喜的寶馬身體內。
他這匹顏色如紅色綢緞的駿馬得到了雙重靈力的滋養之后,陡然仰天長嘶,鬃毛飄舞,前蹄揚起,重重落地的時候,這匹馬的氣質已經變得迥然不同。
威嚴,厚重,殺氣驚人。地方的馬匹未曾受到靈力灌注,哪里見過這樣的陣仗?還未接戰,便唏律律躺倒在地,屎尿齊流,根本再不敷使用。
這種神通讓軍械營的蠻人守軍根本不可能組織起有效的抵抗,他們驚慌的四散奔逃,但大部分都成了配合默契,幾乎完全同步的黑翼軍攻擊之下。
“人馬合一”、“連環馬”、“馬中之皇”,這三種神通的本質其實一樣,都是人馬合一衍生出來的高階運用。黑翼軍正是采用了這種配置,讓他們一舉變成天下有數的強軍,殺蠻人如砍瓜切菜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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