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史上所未有之事。當然因為史上并無葉行遠此人,故而也不可能有察汗要求單挑的要求。葉行遠初時愕然,隨即大笑道:“蠻王倒是打的好算盤,在下只是一個文弱書生,怎比得上蠻王神勇?伐戰之事,斗智為上,斗力為下,智者不取也。”
指望我傻呵呵的與你陣前單挑?那還真是腦殼壞掉了,葉行遠不屑搖頭,這種激將法之能騙騙三歲小兒。明知不敵,還怎么會逞強?就算葉行遠答應,目前西鳳關之主子衍也絕不會同意。
蠻王察汗天生神力,據說生來便得魔神須那天的庇護,力可扛鼎,更擅長諸種幻術魔法,有諸般神通。在草原上征戰四方,未逢敵手。葉行遠雖然也有神通,并不認為自己能夠在戰斗上勝過察汗。
蠻人使者搖頭道:“公子誤會了,狼主欽佩墨家傳人的神通智慧,自然不會以力壓人。愿與公子斗智,以定高下。”
葉行遠尚在猶豫,子衍一口拒絕道:“此事休提!蠻人言而無信,豈能信任?葉公子大義相助,我不能讓你去冒這個險,要去也是我去。”
大概是察汗早料到子衍的態度,蠻人使者對他的反對亦有準備,只從容道:“子衍大人高義,我家狼主早知。他有言在先,子衍君國士無雙,他早就見識過了,便是再戰也難分勝負,這一次狼主想要見識的乃是墨門高人。”
子衍冷哼一聲,待要再說,葉行遠先攔住了他,反問道:“單說要斗智,卻不知道蠻王到底要斗什么?”
斗智也有無數種辦法,湊一桌打麻將也可以算是斗智的一種,但想來察汗絕不會用這么兒戲的辦法來決定這戰事。
蠻人使者昂首道:“狼主說了,他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創,一直無用武之地。今日既然遇上墨家傳人,便想效仿先賢,一試墨家守城的手段。
就由狼主和葉公子兩人,在營帳中模擬推演對攻,若葉公子守城之法被破,那也就意味著西鳳關被破。要是狼主奈何不得你,便即退兵,終身不再犯中土!”
察汗這話也算是說得硬氣,若他輸了之后真的能信守諾言,那就意味著邊關能有幾十年的和平。這樣的條件,連子衍都不能不心動。
但他思慮深沉,自不會輕易答應,只又忍不住問道:“蠻王攻城,自然機變百出,安知你要攻到什么時候?”
蠻人使者對子衍行了一禮,自信道:“狼主說便以三日為限,三日足以盡展攻城百策之長,也省得在西鳳關下多費時日。三日若不能攻破葉公子的守御,就算是他輸了。”
這條件公平,子衍心懷仁善,明白要是能夠這樣解決,那西鳳關內能夠避免許多傷亡。可是葉行遠仗義相助,他又怎么能袖手讓他去蠻營之中冒險。
葉行遠心中一動,他并無畏懼之意,而且直覺此時乃是獲取子衍信任認可的關鍵時刻,當下毫不猶豫道:“子衍君,若是陣上交鋒,在下能力有限。但若是這攻守之法,倒有幾分心得,愿勉力一試,以退蠻兵,免了兄弟們的死傷。”
子衍擔心道:“我只怕這些蠻人使詐,若是在營帳之中下黑手,我遠在城中,只怕救援不及。”
這一點葉行遠倒不害怕,察汗此人剛愎自用,但信用極好,后來亦有許多他守信的軼事流傳。便笑道:“蠻王統治草原,亦是一諾千金之人,若他出爾反爾,只怕也無法統御這數十萬之眾。”
蠻人使者大喜道:“果然葉公子是狼主的知音,狼主說墨家之人定能理解他。子衍大人,既然葉公子也愿意,你就不要阻攔了吧。”
眼看葉行遠心意已決,子衍也只能同意,他當然也希望兵不血刃的解決戰斗。雙方議定便在明日午時,葉行遠出關入帳,開始這為時三天的賭賽。
當夜,子衍親自來葉行遠暫居之處拜訪,鄭重道:“此次冒險,本該由我前去。公子卻搶先了一步,讓我實在心中有愧。”
葉行遠笑道:“不然,子衍君身系大任,不可輕履險地。在下卻只是村野閑人,大可脫略形跡。大人放心,我必當全力以赴,絕不辱沒人族之名。”
子衍虎目蘊淚道:“我知你們墨家皆是舍生取義之輩,又聰明機變,博覽古今,我自然信你。我這里有一部自撰的兵法,于守城亦有些心得。雖然不能比之墨家祖師的博大精深,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便請公子取去。”
他取出一部手抄的卷軸,只見密密麻麻的小楷寫滿了子衍的守城之妙,雖然抬頭并無題名,但葉行遠心知肚明,這必是所謂的。
葉行遠此次進入子衍墓,倒有一半的目的是為這一部兵法而來。只是三千年未傳于世,必是等待有緣之人,他也并無十足把握取得。
沒想到五德之寶尚未有著落,這兵法倒已經得到手中。葉行遠也顧不得掩飾,急匆匆接過這一部兵法,當即如饑似渴的閱讀起來。才看幾頁,便覺得字字珠璣,更增對天機的理解,若是用心研讀,或許能夠從這兵法之中悟出相應的神通!
葉行遠忍不住贊嘆道:“久聞子衍子兵法乃是‘守御第一’,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這比之墨家傳承,還要高明玄奧幾分!”
三千年之后,墨家傳承亦有部分現于世間。隨著技術的發展,種種上古之人覺得匪夷所思的器械也都出現在戰場上,這乃自然之理。
但子衍子兵法卻不同,他歸根結底還是圣人一脈,以靈力、天機、神通三者結合,形成特殊守御之法。雖然不得子衍的神通真傳,未必能夠將這兵法的最強處展現,但只要有一分領悟,便可以將其一分力量用到守城中去。
這對危如累卵的瓊關縣來說,無異是一根救命稻草,葉行遠焉能不喜。
不過關于五德之寶,尚無什么線索。或許葉行遠戰勝察汗,解了西鳳關之圍,便能得子衍的認可。到時候寶物自可入手,暫時不必心急。
第二日,蠻族擺開陣勢,停止了攻城。葉行遠辭別子衍和李夫人,坐在一個吊籃之上,從城墻上慢慢垂下。
西鳳關的城墻如今雖然尚不足百丈,但也是高聳入云。葉行遠垂下之時,只覺風聲呼呼,繩索搖晃不停。他勇者無懼,便從容閉目養神,大約一炷香時分,才終于踏足實地。
葉行遠便從吊籃之中跨出,一對蠻兵早已警惕的圍攏過來。待看清確實只有葉行遠一人,這才既驚且佩,牽來一匹黑馬,請葉行遠乘坐,引導著他一路向察汗的王帳行去。
察汗騎馬站在門口,親自出門迎接。葉行遠遠遠望去,只見此人身高一丈,赤發紅瞳,面皮黝黑,身材魁梧恰如大樹,便是在蠻人之中亦屬異象。
在葉行遠觀察著察汗的同時,察汗也在認真的打量他,良久才大笑道:“孤聽聞墨家之人,慷慨俠義,豪氣干云,原以為是什么三頭六臂的人物,原來也不過一書生耳。”
葉行遠遠遠一拱手,淡然道:“書生亦有一口浩然氣,可以頂天立地。蠻王此言,未免有以貌取人之失。”
察汗悚然,急下馬致歉道:“公子所言甚是,西鳳關攻防一月,孤本已知公子之能。只因見公子生的文弱,不覺又起了小覷之心,果然圣人有言,須時時自省才是。”
葉行遠見他聞過則喜,知錯就改,心中也更對這蠻族梟雄高看了幾分。察汗可說是蠻族之中了不起的人物,比得上人族幾位功勛顯赫的人皇。后來他遠征西方,統御了大大的疆土。最后不知所終,有許多人都說是升天而去,從此修行與氣度而言,也不無可能。
察汗將葉行遠請入營帳之中,葉行遠四面環顧,只見這王賬甚為寬敞,大約原本也作為軍機議事之地,在正對營門的一面掛著一張碩大的軒轅世界地圖。
除了詳細標注中原的地形之外,西方的重鎮與大概形狀,亦都標明。這說明察汗原來就有混一宇宙一統天下之志,倒未必是因為南下受阻才改而西進。
營帳之中已經擺開了宴席,有幾位蠻族的將領就坐,察汗一邊大笑,一邊向葉行遠介紹這些大將。蠻族大將都雄壯兇悍之極,名字都是一長串,葉行遠也懶得去記,只略一招呼,不失禮數就是。
察汗拉著葉行遠的手,請他在首席坐下,又笑道:“難得墨家傳人在此,孤聚中軍諸將,愿聆公子教誨。”
這是要玩先禮后兵?葉行遠卻沒有耐心與他們周旋,只冷然道:“多謝蠻王盛情,只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兩族既然必分生死,此時也不必假惺惺一團和氣。
今日此來,正為領教蠻王攻城百策,酒宴便不必了,不知何時咱們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