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女子身形玲瓏,言語嬌媚,性子柔中帶剛,讓人食髓知味。↗,北方姑娘豪爽大氣,英姿颯爽,又有駕馭烈馬之樂。唐兄,你雖然浸.淫.花叢日久,到底未曾游歷天下,這次到了京城,切不可荒廢。”黃奇酒至微醺,指點江山。
唐師偃連連點頭,滿臉都是“老司機帶帶我”的表情,陪笑道:“以往愚兄自以為是,待見到黃兄弟之后,才知道天外有天。京城的如花盛景,可就要拜托賢弟了!”
黃奇一口答應,“這個自然包在在下身上。別的本事我比不上諸位兄長,說到選女人,那我年紀雖小,卻不敢落于人后。”
葉行遠聽著這些對話,只覺得天雷陣陣,黃奇身邊兩位護衛也是一臉無奈,只能裝作聾啞人不聞不問。
朱凝兒前幾日有些暈船,等在運河上走了幾天之后,她才緩了過來。葉行遠避不開黃奇,同樣也避不開她。這時候朱凝兒也在甲板上陪在葉行遠身旁,聽黃奇之言,面色并無稍變,也讓葉行遠暗自佩服。
對于黃奇的身份,朱凝兒這般細心之人豈會如唐師偃一般懵懂,她雖然不像葉行遠那樣能夠感知天命,但是觀察要比他更加細膩。
在第二次看見黃奇之后,朱凝兒就篤定他必是皇族中人,而且立刻忠心耿耿的向葉行遠稟告,甚至暗示要不要掠下這位皇子為質,以為將來打算,把葉行遠嚇得夠嗆,磨碎了嘴皮子才確認讓這少女打消這個危險的主意。
早知道有一位皇子在船上,打死葉行遠也不會帶上個這一心想著造反建功立業的叛逆少女。
不過打過幾次交道之后,朱凝兒想通了也改變了策略。她向葉行遠誠懇進言道:“屬下苦思幾日,終于明白了主公的苦心,如今亂世未啟,實在不適合過于張揚。此時領頭之人只能是為王前驅,吾等須得高筑城、廣積糧、緩稱王。
交好各方勢力,以待時機。這位小皇子正是合適之人,主公有意讓唐先生與他交結,就是想在皇族之中也布下一顆棋子,日后自有妙用。屬下見識淺陋,只懂得打打殺殺,日后還要請主公多多指教。”
什么時候我有在皇族之中布局的能力了?葉行遠無力吐槽,尤其什么叫讓唐師偃與他交結,明明是他主動來勾搭唐師偃好不好?直到現在葉行遠還沒有摸清黃奇的意圖,什么將他作為一枚皇族中的棋子。這小女孩是無論如何也陷入謀反的混亂幻想之中不得解脫了么?
這一路上葉行遠早就試圖向朱凝兒解釋自己根本沒有造反的想法,但他發現一切都是徒勞的。朱凝兒早就有了一個固定的模式看法,就是葉行遠無論做什么都是為了將來,走一步看十步,有著大量的陰謀和布局。
葉行遠在朱凝兒面前否認,要么是為了考驗她的智慧或者忠誠,要么就干脆是在演戲,迷惑其他人。有了這種先入為主的看法。葉行遠無論如何解釋都是無效的。
每天葉行遠為唐師偃提心吊膽,為朱凝兒心驚膽戰。為黃奇苦思冥想,這一路上原本應該是休息的坦途,結果他卻操了一路的心。
不過不管如何,葉行遠終于帶著一個老宅男、一個微服的皇子、一個堅定的女革命者這種古怪的組合,順利的抵達了京城渡口。遠遠望見高聳的古老城墻,他長舒了一口氣。知道這一路的擔憂終究能夠告一段落。
祥瑞進京乃是大事,葉行遠帶同唐師偃、朱凝兒等人入住京西的驛館,等候皇帝召見,而黃奇則是一下船就提出了告辭。
唐師偃與他喝酒喝出來了鋼鐵一般的感情,此時大不舍得。拉著他的手道:“黃兄弟何不與我們同住驛館,京城這般大,我該到哪里去找你才是?”
黃奇不動聲色的將手掌抽了出來,笑道:“唐兄這話差了,我既回了京城,當然要先回家拜見父母。你莫要擔心,過幾日我就來尋你。這些天你得等待圣上旨意,也無暇脫身。
要是我有事未來尋你,過了這一段日子有閑,也可到城南貓耳胡同第三家,門頭匾額上掛著‘黃府’二字的便是我家,你可直說找九公子,我便能出來與你同訪花國。”
唐師偃得了黃奇的保證,這才放心,喜不自勝的隨著葉行遠去了。黃奇看著他們這一群人鬧哄哄抬著祥瑞轉向驛館,這才微笑轉身離去。
葉行遠不與唐師偃明說對方的身份,是因為知道老唐這人太實誠,心里藏不住事,要是在船上就與他說明真相,也就等于告訴黃奇他的身份已經被看穿。
本來下了船葉行遠就打算和盤托出,順便敲打敲打唐師偃,讓他在京城不可如此大意。但沒想到轉眼他與黃奇又定下約會,那在此之前,倒又不能向唐師偃說明,只能硬生生的憋住了。
唐師偃渾然不覺,反而頗為興奮,一路看著京城風物,一路又找葉行遠商量什么時候能抽出空來先去京城青樓考察一番免得露怯,葉行遠知道他本性難改,也只能含糊以對。
朱凝兒認為這些都是偽裝,因此也不介意,只安安靜靜坐在車中。一行人抵達驛館,先將祥瑞石像卸了下來,安置于后院,隨后各自分派住處。
這次定湖省來的人雖然不多,但零零總總加起來也有百八十,差不多就占去了這家驛館一半的院落。原本住在此地也有一支獻寶的特使隊伍,被擠壓之下,不免就局促了些,為首之人惱怒,尋了驛館主人吵架。
葉行遠剛到大廳門外,就聽有人扯著嗓門猶如霹靂一般怒吼,“我管你什么祥瑞不祥瑞,吾等乃是江南花石綱,蔡大學士與皇上都喜愛的雅物,歷年都受朝廷重視。
今年太后萬壽,這些奇石花木,更是要直接供奉御前。你們怎敢安排他人與我們同住?還讓我們搬遷容讓?這萬一損壞了貢物,你可擔當得起么?”
又聽驛館主人連連道歉,“李制使,并非我敢對江南花石綱不敬,但你也知道今年是太后圣壽。如今壽誕雖過,各國使節仍然云集京中,各處驛館都是暴滿,朝廷安排定湖省的祥瑞住在此處,我們怎敢說一個不字?
他們人少東西少,又很快會得皇上召見,不出幾日便可騰出院落,到時候制使自可住開些,不必與人擠住。這里有十兩銀子,就當是本館的小小心意,還請制使息怒。”
隨后又傳來罵罵咧咧之聲,就聽砰然一響,大廳門被生生踹開。一個武官手里攥著一錠銀子,急匆匆出門而去。大概是因為葉行遠太年輕,他并不認為是隊伍首腦,因此也不曾在意,擦肩而過,轉頭就出了驛館大門。
葉行遠微蹙眉頭,看來這就是運送花石綱的隊伍首領,這種鄰居看上去不太好打交道,只能期待別住得太久了。
驛館主人帶眼識人,一看葉行遠趕緊陪笑贏了上來,“解元公,莫要與這般粗人置氣。江南花石綱十年前是紅極一時,如今不管是皇上還是蔡大學士只怕早就忘了這一茬,不然怎會他們進京兩月有余,都不聞有召見之意?太后壽誕已過,這些爛石頭破木頭,哪里還有機會送到御前?
這李制使無非是找我們打秋風要些日常用度,你不必理他!要說江南諸省真重視這花石綱,又怎會讓區區一個九品制使護送?”
他語氣不屑,葉行遠這才恍然,進京獻寶雖然是美差,但也有親疏遠近貴賤之分。要是皇帝喜歡,諸位大佬重視的東西,那自然是炙手可熱,驛館之人也要拼命巴結。
但一旦要被冷落,京城人最慣是捧高踩低,哪里會來理你?像花石綱一樣被仍在驛館足足兩月,無人問津,只怕護送的軍士等人都已經人心惶惶。那位李制使表面兇惡,也只是色厲內荏而已,因此才會被十兩銀子便打發了。
幸好定湖省的祥瑞貨真價實,又投隆平帝所好,更關系開國正神與定湖省三位大員,各方面都知道這是不可怠慢的一支隊伍。
即使如此,葉行遠也不敢怠慢,向驛館主人打聽清楚了進獻祥瑞一樣是走入京朝貢的流程,知道還要去禮部報備、便攜了三位大人所分派的幾位老吏,拿了事先準備好的文書,先往禮部投遞,以候皇上召見。
撫臺等人安排的吏員都曾多次入京公干,比葉行遠更熟悉情況。葉行遠不恥下問,對他們甚為客氣,他們也自不敢不賣力,引領著葉行遠到了禮部衙門,現在角門遞了文書,又慣例封了門包。
門子見他們懂規矩,門包沉甸甸的極是壓手,笑逐顏開道:“諸位稍待,我這便去通傳,今日王大人在堂上,必會接見,你們且稍待片刻。”
他將定湖省來的文書抽到最前,正要進去稟告,斜刺里卻沖出一個人來,一把拽住了門子的胳膊,怒道:“我已經來了半日,這半月來天天在禮部衙門口等著,門包也給了不少!你總說大人們事忙不在,怎么卻給他們通傳?”
葉行遠聽這聲音有些耳熟,回頭看正是與他有睦鄰之誼的那位李制使,沒想到他從驛館出來就直接來了禮部,竟在這大門口遇上。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