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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欽差”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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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察秋毫,并非無官職的舉人能夠使用的神通。…,此乃是皇家天命授予七品知縣,用于審查案情,評斷是非的一種特殊神通。

  這神通一用,各種案件本原纖毫畢現,若是知縣能夠善用,理論上縣中必是公道無冤。只可惜神通雖好,也要人來用,知縣終究是人,實際使用的效果與理想狀況總有不同。

  這不難理解,就是看似嚴謹細密的法律,在實際運用中也常有不近人情的時候。明察秋毫這個神通的道理大抵如此,只能看破事情的本原,卻不會判定事情的性質。

  就比如以周知縣的性子,葉行遠可不相信他會靠著這明察秋毫的神通來為萬民謀福祉,必然是優先為自己的政績考慮。

  話扯遠了,當前葉行遠要弄明白的,就是明察秋毫神通能不能看穿他人的偽裝。特別是是狐貍精這種幻化之術,能不能抵抗周知縣的明察秋毫鑒別。

  歐陽舉人還是很奇怪葉行遠的問題,不過依舊耐心解答:“若是品階低于自身的迷惑神通或是邪術妖法,明察秋毫神通自然能一眼看穿。周知縣乃是七品,也就是說,七品或者七階以下的幻術都對他無效。”

  “七品啊......”葉行遠臉上露出失望之色,“這么說來,這法子還得想辦法完善才行,莫娘子的品階不夠啊。”

  想不到明察秋毫神通居然這么給力,那葉行遠腦中已成雛形的計劃就不得不修改,解決關鍵之處才能執行了。

  莫娘子卻好像被瞧不起了,瞪著眼道:“誰說我的神通品階不夠?我自身品階雖然只有八階,但我幻化之術乃是特殊天賦,又經過轉輪珠強化,已經相當于七階神通,怎會被區區明察秋毫看穿!”

  別的地方受歧視就算了。幻化魅惑這種神通是狐貍精最擅長的本領,莫娘子可不想被人看扁了。

  葉行遠大喜問道:“你有把握?”

  莫娘子昂頭傲然道:“敢以性命擔保!若連這點本事都沒有,我又怎么從范僉事那里盜來牙牌?”

  葉行遠連連點頭,面有喜色的向歐陽舉人道:“前輩!如今要事急從權了,以此時局面,我們等下去也不是辦法,總要另出奇兵,引出周知縣的破綻才好。”

  黃典吏重傷,周知縣少了最強力的左膀右臂,給了改變局勢的機會。而莫娘子的到來,又讓葉行遠心生奇計。

  雖然歐陽舉人對省城那邊的人脈關系很有信心,但葉行遠卻認為單純等待終究過于被動,至少不能完全把希望寄托在這上面。

  就像高人對弈,局面已經落后的時候,若是一味等待對方出錯或者旁人指點,未免落了下乘。要有意識的布下陷阱,引誘對方露出破綻,再一舉攻其要害。才能敗中求勝。

  歐陽舉人有些迷惘,“賢侄何意?周知縣如今穩坐釣魚臺,很難讓他露出破綻。”

  葉行遠哈哈大笑,指著莫娘子道:“她的幻化神通到了周知縣都看不破的地步。這豈不是天助我也。依我之見,就讓她繼續扮演這范僉事好了!”

  “萬萬不可!”歐陽舉人大急,連連搖頭道:“假扮朝廷命官,這事若是被人識破。莫過,就算是范僉事也難對周知縣做什么。假冒的又有何用?”

  要是真能假扮上司大臣先斬后奏,將周知縣除掉然后一走了之,這倒也罷了,哪怕是天網恢恢,也未必能找到一個有姓無名的狐貍精。但問題就是根本做不到,真范僉事來了也不可能先斬后奏。

  即使是歐陽舉人托了人脈關系,從省城請來官員訪查,那肯定還是走正常的官場程序。先訪查證據,再拿住周知縣的錯處,然后再上報等待回復。在這個規則體系下,莫娘子假扮范僉事又有何用?

  葉行遠微笑道:“前輩想差了,范僉事當然沒有權力對周知縣不可能殺伐果斷,但范僉事這個人在歸陽縣中出現,本身就是對周知縣的一大壓力。

  如果他再不經意間露出一些口風,表示站在我們這一邊,要對縣中之事加以整肅,甚至掌握了能扳倒周知縣的證據......”

  歐陽舉人渾身巨震道:“你這是想要釣魚!”他到底是飽讀詩書的舉人,沒少看過歷史,各種斗爭手段也都看著眼熟,只是不曾經常使用罷了。

  如今葉行遠略微提了提,歐陽舉人自然心中明白。“釣魚”二字,倒是放之古今中外而皆準,一說便能明白,無非是撒下香餌,等人上鉤。

  葉行遠又點了點頭,歐陽舉人心領神會,雖然覺得這法子有點冒險,但正如葉行遠所說“事急從權”,宜用奇兵。

  歐陽舉人略一思索,他如今已經到了破家的邊緣,再擺出平日的矜持毫無用處,有什么手段就該用什么手段。故而默認了這個計劃,只有莫娘子反而一臉懵懂不明。

  此后數日,本省按察使司僉事范大人在歸陽縣微服私訪的消息,飛快的在縣里面傳揚起來。現在歸陽縣里人心惶惶,是非常適宜謠言流傳的土壤,再加上有心人的推波助瀾,傳播效果好的出奇。

  幾乎與此同時,這方面消息就被衙役稟報給了劉敦,又由劉敦向周知縣稟報了。

  “提刑按察使司僉事、分巡道范平?”周知縣淡淡的掃了眼坐立不安的劉敦,忍不住心中輕嘆。

  若是黃典吏在身邊幫襯,他就可放心許多。這劉敦算是當地人,做事賣力,消息也能及時通報,但能力上卻比黃典吏差了不少。

  此后周知縣沉吟片刻,問道:“這消息什么時候傳出來的?縣中有誰見過這位范大人了?”

  省城方面的反應尚在周知縣的意料之中,相關的消息也有人暗中通傳。既然縣內士紳聯名上書,這件事周知縣壓不下來,省內也不可能置之不理。就算要偏幫縣衙,也得走個過場,派人訪查并不奇怪。

  這個按察使司僉事范平,周知縣雖不認識。但也略有所知,據說為人為官都甚是平庸。也不知是貪財還是好色,反正他既然到了歸陽縣境內,周知縣就有一百種方法來對付。

  劉敦雖然這幾天一直跟在周知縣身邊,但懾于周知縣的官威,對答還是頗為戰戰兢兢,“是自兩日前,就有人持提刑按察使司的牙牌,拜訪過士紳百姓。

  到今日為止。范大人已經見過歐陽舉人、高舉人、葉行遠等人。后來才又見了東溪村俞正俞秀才,據俞秀才所言,范大人也沒多問什么,只是言辭之間不甚客氣。”

  堂堂五品提刑按察使司僉事,當然不需要對區區一個秀才客氣,周知縣對這倒不以為意。但是范平居然先去見了歐陽凜等反抗縣衙的中堅分子,然后才見俞秀才這種向縣衙妥協的人,是不是故意透露什么信號?

  周知縣是個思緒精細的人,別人小小的一個動作。他都能解讀出許多層意思。按常理而言,按察使司僉事來縣中私訪,先見上書的苦主一方,倒也不算什么。

  只是歐陽凜、高進、葉行遠幾個都在山中。范僉事從省城來,理當先經過縣城平原地區。他卻舍近求遠,先去了山中,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這是表示省里的立場有所變化。還是歐陽凜的上書扯動了什么關系?或者只是一個姿態?周知縣思慮深遠,遇事難免要多想幾層。

  “看范僉事的行跡,是先進山。然后下山。照此推算,他今日應該已經到了西山鄉一帶,可曾去見張于通了?”周知縣想了一想,取來一份縣內堪輿圖,以朱筆勾勒出范僉事的行動路線。

  劉敦抹了把冷汗,點頭道:“聽傳言說,正是要去西山鄉張舉人處,約莫此時應該見上面了。”

  周知縣閉目沉思起來,如果是這樣的話,早則傍晚,遲則明晨,范僉事就該到縣城,按照一般的習慣,他可能不會與周知縣照面。周知縣既然是待查之身,為了避嫌疑起見,也不該主動去與他見面。

  不過范僉事必然會去見丁舉人,無論如何丁舉人也是縣里幾個舉人老爺之一。但丁舉人早已被收拾得服服帖帖,周知縣想著,到時吩咐丁舉人出出血,該有的孝敬禮數都不能缺,想來范僉事也不至于拒絕。

  想到這里,周知縣略微放松了些,只覺得自己過于緊張了。自從黃典吏重創開始養傷,他總覺得對縣內的指揮不能如臂使指,也就難免有些杯弓蛇影。

  現在一切事態都在控制之中,縣內百姓情緒平穩,就算是范僉事真要來查他,又能如何?總不能只靠幾個舉人秀才的一面之詞,就給他定罪吧?

  周知縣抬起頭時,恰好看見劉敦面色緊張,低著頭六神無主。他眉頭蹙起,感覺有什么地方自己漏掉了,語氣嚴厲的追問了一句,“你還有什么沒說的?”

  劉敦嚇了一跳,差點膝蓋都軟了,彎腰道:“縣尊容稟,本是這兩日之中,范大人身邊總是跟著葉行遠,兩人形影不離,似乎......似乎關系很密切”

  什么?周知縣挺直了腰身,臉上勉強維持著莊嚴,但心中卻如波瀾翻騰,暗自痛罵這劉敦真是其蠢如豬。

  說了半天,這才是最重要的消息,他居然到現在才報告,這是要氣死自己么?黃典吏就絕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這葉行遠刁鉆古怪,他若是挖空心思到了范僉事身邊鉆營,周知縣感到,自己必須要慎重對待了!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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